“不過...”清癯老者說著又搖了搖頭,“只要姜元瑞一對北堯用兵,包括北庭王在內的北地諸侯都會被迫卷入這場戰爭,沒有余力再想造反的事情,汪植的謀劃算是落空了?!?
“但局勢依然對鄭黨有利不是嗎?”面紗女反問道,“雖然無法各個擊破,但他們卻得到了整合南方諸州郡的時間,只要姜元弈保持配合,新朝廷的權威很快就能樹立起來?!?
老者沒有回答,三人沉默了幾秒。
“不管怎么說,只要戰端一開,天下就又會亂起來,到時候我們再找機會出手,要比現在這么空想要簡單得多,”老者搖了搖頭,“今天就先到這里吧。”
“是,師尊。”隨著兩人話音落下,三顆晶球熄滅了光芒。
姜元弈站在原地,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消化完剛剛得到的信息。
大哥姜元瑞要再次北伐,這算個好消息,這意味著未來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內,自己應該是不用擔心有叛軍攻入玄京把自己給‘自焚’了。
但相應的,外部壓力的減輕,也代表著自己和鄭黨這段時間以來‘親密無間’的合作關系也會慢慢改變。
最近一段時間,雙方的關系算是進入了蜜月期。
鄭黨眾臣大概覺得他們找到了皇帝的‘正確打開方式’,他們一面表現得異常恭順,一面引導著姜元弈按照他們的‘提議’行事。
在姜元弈的故意配合下,他們非常順利地完成了一系列鞏固權力的措施,而且因為姜元弈平時姿態極高,在群臣面前的表現就像是鄭黨的人都完全聽命于他那般,也成功打消了很多朝臣的疑慮。
同時,對于自己做出的諸如用國庫的錢大肆封賞自己的親衛和僚屬、設宴款待群臣,甚至在內衛的‘保護’下到京郊林場里狩獵等行為,鄭黨都沒有做出任何干涉——
因為姜元弈注意到自從自己開始配合鄭黨,開始‘行使一定的皇帝權力’之后,這段時間圣皇宮內的地圖上玄京部分的白霧一直在緩緩增加,而周圍京畿諸郡的白霧也開始變得明顯,所以姜元弈沒放過任何機會向外界展示自己的‘權威’。
自己手里有沒有實權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百姓怎么想。
如果能保持現在這種形勢,那么鄭黨以‘皇帝的名義’擴充的影響力將會有很大一部分反饋到自己在圣皇宮里的地圖上,進而提升自己對圣皇宮的掌控度。
說實話,姜元弈對此還是比較喜聞樂見的。
但大哥姜元瑞的北伐無疑會打破這種局面——如果之后的幾年里,北地戰爭始終沒結束,而朝廷在南方諸州的統治逐漸鞏固,甚至鄭黨借著為北伐提供糧草補給的機會成功把手伸進北方諸州的話,自己的利用價值就會逐漸下降,直到徹底消失。
在那之前他們大概會給自己找一個或幾個鄭氏女,生幾個皇子,然后自己就可以安心‘病逝’了。
姜元弈搖了搖頭,暫時不去想那么遙遠的事情,將關注點收回到了清癯老者關于冊封楊太后是汪植之計的推測上。
不得不承認,那老頭分析得還真有幾分道理...
其實姜元弈不是沒有想過,一個不在玄京城的‘攝政太后’會讓多少人產生別樣的心思,這些人甚至不需要真地接觸她,只要有這么個太后存在,他們就有了偽造‘懿旨’的機會。
但思索了很久之后,姜元弈還是決定采用了‘以孝道的理由冊封太后來掩蓋自己謀取瓏州意圖’的策略。
畢竟現在不是什么諸侯混戰的時代,不是隨便拿個什么不知真假的詔書出來就能當成起兵借口的亂世?;实酆枚硕说卦谛⒌臋嗤€維持在一個很高的水平,拿出這么個太后懿旨來,和直接造反有什么區別?
不過從反賊群的對話來看,自己的那個小叔北庭王似乎是真的已經迫不及待到某種程度了,只要能找到一個理由,他就想反...
這讓姜元弈不禁想起了當時自己和鄭太后對峙時,汪植也在勸說鄭太后的人群中的事實。
汪植究竟是是純粹地和自己一樣,覺得多一個太后構不成威脅,還是在那么短的時間里就順著自己的要求,想出了釣魚執法北庭王的計劃?
如果是后者...他們接下來大概還準備以自己生母楊太后的名義派人主動去接觸北庭王,給他遞一個造反的理由。
姜元弈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小看鄭黨了。
自從發現鄭黨拿自己沒辦法,甚至不得不用冒險的手段抓走自己身邊的人來恐嚇自己開始,自己就看破了鄭黨事實上的虛弱,總是把它放在弱勢地位上考慮問題。
但掌握了玄京禁軍、夏州兵和常年與妖蠻打仗的鎮南軍精銳的大司馬、大將軍、五軍節度使鄭祁榮真的弱嗎?
只要身為大虞第一戰神的大哥按兵不動,剩下的諸侯誰敢捋一捋大將軍的虎須?如果小叔北庭王真的在沒有和大哥聯手的情況下貿然起兵,說不定真能給鄭黨各個擊破的機會。
一旦打破了平衡,自己的日子可就不會再像現在這么好過了。
信息,自己終究還是缺乏了信息,姜元弈在心中感嘆。
因為自己困在深宮里,能夠獲取的外界信息太過有限,所以總是無法像汪植或是那個清癯老者一樣做出精確的判斷。
長期這樣下去,自己就太吃虧了,想要在鄭黨、威煌王和北庭王之間搞平衡,沒有足夠的信息支撐是絕對做不到的。
看來得盡快再收回一顆珠子,找人在玄京替自己建立一個密諜組織...姜元弈深呼吸了一口,重新看向面前這些晶球。
很快,他的目光開始在辭州監工和看書女兩人對于的晶球上來回打轉了起來。
這段時間,姜元弈靠著精心的時間管理,對所有可以獲取視野的圣皇珠都堅持觀察著——像是在玄京的兩顆珠子就是沒事就看看,而在辭州的農奴監工和在景州的面紗女則是每天把兩刻鐘的時間拉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