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北方之地向來早寒，即便是這初冬時節，也是一天比一天冷。

一心想要了結了大明，好完成先祖未完成之偉業的也先，在經過昨夜敵襲之后，已經知道這場戰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明皇城內糧草充足，同時根據可靠線報，城里已于昨晚迎來援兵，想要圍城困死明軍，顯然已不現實。

為今之計，只有速戰速決。

“聽我部下說，郕王殿下是少年英雄?！?

“只是你們漢人張嘴閉嘴，總是君子言行，勸人坦蕩的那一套，卻為何又要半夜偷雞摸狗，焚我中軍大營？”

紫禁城下，烏泱泱的瓦剌大軍陣前，瓦剌單騎上前，望著城頭明軍，眼神中滿是輕蔑。

他雙眸鷹視狼顧，冷冷掃過城頭一眾將士后，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朱祁鈺身上。

區區千人，竟然敢夜襲他瓦剌的大本營，明軍的膽色，確實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期。

城頭上這個不過二十來歲的少年，不知怎么的，竟給了他一種昔日面對成祖朱棣時，才會有的壓迫感。

“兵不厭詐，也先統領熟讀我漢家兵法，又何須明知故問呢？”

朱祁鈺淡然一笑，真要論激將法，他可能比對面的更加擅長。

“好！郕王殿下果然快人快語?！?

“只是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給殿下準備了一副薄禮，也且請您笑納！”

也先語氣親切無比，但面色卻已與臘月寒冰無異。

他抬手一揮，只見那個倒霉蛋朱祁鎮再次被人粗魯的推到了陣前。

比起昨日更慘的是，這回的朱祁鎮已經是被剝去了衣物，赤膊著上身，在寒風之下瑟瑟發抖。

哪還有半點昔日帝王之尊？

“皇上，我瓦剌恪守君臣之禮，將你從土木堡一路“護送”回了京城，可你的臣子卻閉門不出，這算是大明的待客之道嘛？”

“還勞煩皇上親去城下叩門，也好早日君臣團聚??！”

也先側過身子，似笑非笑的低頭朝著身旁早已被嚇破了膽的朱祁鎮說道。

“也先！”

城頭之上，于謙雙拳緊握，手臂之上青筋根根暴起。

雖然在內心深處，對于城下這個昏君，于謙是無比的憎惡。

可這人偏偏曾是大明的象征，他受辱，與大明受辱何異？

“陛下，這瓦剌人欺人太甚，讓我等帶兵出城，跟他們拼了！”

一旁的石亨，范廣等人同樣是被這一幕氣的怒目圓睜。

大明的尊嚴，豈容這些胡虜踐踏？

“好一個來而不往非禮也，也先閣下，實不相瞞朕其實也有一份大禮贈與你瓦剌！”

朱祁鈺的臉上始終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他看了眼城下的也先，隨機拍了拍手道。

身邊侍從見狀立馬押出一名囚犯，囚犯蓬頭垢面，身上更是污穢不堪。

論形象，簡直與城下的朱祁鎮不分伯仲。

“帖木兒！??！”

朱祁鈺手持長劍，刀光一閃，割斷了擋在那囚徒面前的蓬亂頭發。

待看清囚徒面容之后，即便是向來以冷靜果決著稱的也先，此刻面容也開始扭曲了起來。

“很好，看來這份禮物，也先閣下很是喜歡嘛？”

“那好，那便送與閣下了！”

朱祁鈺說著說著，語氣突然冰冷。

漫天的殺意升騰而起，他一把拽過伯顏帖木兒的頭發，像拖著一條死狗一般，將他拖拽到了城墻之上。

“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大哥，快救救我！”

這位昔日在草原上不可一世的勇士，僅僅一夜的功夫，便被朱祁鈺折磨的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慌張的跪倒在地，艱難的扭過頭去，用充滿祈求的語氣喊道。

這一幕，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石亨等眾將士艱難的咽了口口水，在看向朱祁鈺的眼神中，也悄然多了一絲敬畏。

這個看著清秀和善的陛下，昨晚僅一箭便震懾了這位草原上的勇士。

如今再看這廝，哪還有從前半分的囂張氣焰？

“住手?。?！”

“郕王殿下住手，我們拿皇帝跟你們交換！”

在朱祁鈺的動作之中，也先震驚的發現對方竟沒有半分威脅恐嚇的意思。

也就是說，城頭上的這個小瘋子，方才是真打算殺了他唯一的弟弟。

連忙叫住了對方，一股頭疼欲裂的感覺從太陽穴處傳來。

很久了，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逼到這個地步...

“交換？好??！”

“看來此人對也先閣下很是重要，那么，朕還你們便是！”

朱祁鈺說著，臉上竟浮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也先見狀心中咯噔一響，然而還不等他做出反應，下一秒他便看見了足以讓他肝膽俱裂的一幕。

只見伯顏帖木兒被朱祁鈺拖上城頭，一腳便將其踹落墜城。

紫禁城城高數丈有余，滿臉驚恐的伯顏帖木兒腦袋朝下，在一聲悶響之后，連掙扎都沒有，就永遠的沒了動靜。

“陛下？”

身旁于謙見狀同樣滿臉驚愕。

在他看來，昨晚朱祁鈺設計生擒了這伯顏帖木兒，為的必然是和瓦剌人做個交易。

要么換回朱祁鎮，要么逼瓦剌人退兵。

可眼下...這上來就當著瓦剌人的面殺了伯顏帖木兒，那昨晚豈不是白忙活了？

“于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過你想錯了，朕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和這些瓦剌人妥協！”

“那日也先陣前戲弄城下那廢物，辱我大明，這些流血犧牲，掉了性命，丟了腦袋，都沒流過眼淚的將士們，一個個的漲紅了雙眼！”

“那一幕朕不敢忘，從那一刻起，朕就已經決定，這筆賬，我要向他也先，向他們瓦剌人討回來！”

朱祁鈺說話間走上了城頭的最高處，他低下頭，冷冷的看向城下瓦剌眾人，如同神佛俯視蒼生一般，只是眼神中沒有半分憐憫。

“自永樂七年以來，瓦剌人幾十年間屢次犯我大明，寇我邊關，欺凌我百姓?！?

“數十萬將士血海深仇未報，我大明與賊人勢不兩立！”

“今日朕以瓦剌第一猛將伯顏帖木兒祭旗，告慰先祖英靈，傳令三軍，與瓦剌賊人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