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17，24小時便利店的冷白光下，季沉盯著貨架上的方便面，忽然笑了。

“你知道為什么‘鮮蝦魚板面’的銷量永遠比不過‘紅燒牛肉面’嗎？”他隨手拿起兩包，在收銀臺前輕輕碰撞，塑料包裝發出細碎的聲響。

溫暖正低頭整理關東煮的簽子，聞言指尖微微一頓。她沒抬頭，語氣隨意：“因為口味偏好？紅色包裝更刺激食欲？”

“錯。”季沉將兩包面并排放在臺面，“因為康師傅在2003年調整了渠道策略，把紅燒牛肉面鋪貨到下沉市場的每一家夫妻店，而統一還在死守一二線商超。”他指尖點了點包裝上的條碼，“你看，連商品碼的排序都遵循區域優先級。”

溫暖終于抬眼看他，燈光在她的睫毛下投出細密的陰影。季沉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銳利——那是分析師看到數據漏洞時的眼神。

“你知道的挺多。”她抽走他手里的方便面，掃碼的動作比平時重了半分。

“比不上你。”季沉忽然傾身，手肘撐在收銀臺上，縮短的距離讓溫暖不得不直視他，“昨晚你說夢話，提到‘杠桿收購的攤薄效應’。”他輕笑，“現在的心理咨詢師必修公司金融？”

空氣凝固了一秒。

溫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掃碼槍的扳機，塑料外殼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季沉注意到她左手小指上一道淡白的疤痕——那是長期握鋼筆留下的，金融從業者的標志。

“關東煮要糊了。”她突然轉身掀開燉鍋蓋子，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兩人之間的表情。季沉不依不饒地跟到熱食區，隨手拿起一根竹簽，在湯汁里劃出三道分隔線。

“假設這是三家競品公司。”他蘸著湯汁在臺面畫出并購結構圖，“A用換股方式吃下B，但C持有B的可轉債——”

“——所以真正的控制權在C手里。”溫暖脫口而出，說完立刻抿住嘴唇。

季沉的笑容擴大了。他早該發現的：她擺貨架時會把同品類商品按市占率排序；記賬本邊緣標注著納斯達克指數；甚至她煮咖啡的時間都精確到秒——像在交易所盯著開盤倒計時。

“你不該浪費天賦。”他故意碰倒咖啡杯，褐色的液體直奔溫暖的筆記本電腦。

“小心！”她撲過去搶救，屏幕亮起的瞬間，季沉看到了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晟世集團的股價走勢圖，疊加著復雜的波浪理論分析線。

溫暖僵在原地，呼吸明顯急促起來。季沉緩緩抽走電腦，指尖劃過觸控板，調出一份隱藏文件夾。

《晟世收購防御策略_V12》

文檔最后修改時間：昨天凌晨3點。

“解釋一下？”他嗓音低沉，帶著獵手終于圍堵到目標的愉悅。

溫暖深吸一口氣，突然抓起關東煮的漏勺，舀起一勺熱湯澆在季沉手背上！

“嘶——”他吃痛松手，電腦被她奪回。

“你試探我。”她聲音發抖，卻不是恐懼，而是壓抑已久的憤怒，“從你發現書柜里的金融書開始，故意在福利院提林銳，昨晚還假裝接到他的電話……”她猛地合上電腦，“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錄音？”

季沉瞳孔驟縮——他的手機確實藏在口袋里，正在錄音。

便利店的自動門突然開啟，夜風卷入。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被一位醉漢打斷：“兩、兩瓶啤酒……”

溫暖瞬間掛上職業微笑：“請出示身份證。”她的手指在掃碼器上敲出一串摩斯密碼般的節奏。季沉瞇起眼——那是股票交易的快捷指令。

當醉漢踉蹌離開后，溫暖從收銀臺下抽出一沓文件，摔在臺面上。

“你想看真相？這就是！”

季沉翻開發黃的紙張，呼吸一滯——20年前溫氏集團的審計報告，每一頁都蓋著“晟世前身”的接收章，而簽字處赫然是林銳父親的名字。

“我爸發現有人做空溫氏時，第一時間聯系了你。”溫暖指著報告角落的鉛筆字跡，那行“季總建議”已經模糊，“但第二天，所有資金缺口都被栽贓成他的決策失誤。”

季沉死死盯著那個日期——2003年9月18日，他正在紐約談判，根本不可能給出建議。

“我們都被騙了。”溫暖撕開一包紅糖饅頭，蒸汽模糊了她的表情，“現在，要不要用你的并購理論，教教我怎么拆解林銳的股權迷宮？”

季沉沉默良久，突然拿起熱飲柜里的最后兩罐咖啡：“成交。”

易拉罐碰撞的輕響中，便利店玻璃映出兩人的倒影。他們誰都沒注意到，馬路對面的黑色轎車里，閃光燈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