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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Senilia[1]》:鄉村

6月的最后一天;周圍一千里[2]都是俄羅斯——家鄉。

均勻的青藍色染滿整個晴空;天上只有一片小云——不知是在飄拂呢,還是在消散。沒有風,暖洋洋的……那空氣——像冒著絲絲熱氣的鮮牛奶!

云雀在脆聲鳴囀;鼓著嗉子的鴿子在咕咕;空中,燕子悄無聲息地一掠而過;馬兒噴著響鼻,嘴里嚼個不停;狗不叫,都站在那兒,乖乖地搖著尾巴。

迎風飄來的像是炊煙味兒和青草味兒——還有一絲焦油味兒——一絲皮革味兒。大麻田早已莖葉茂盛,散發出濃重的但卻是令人愉快的氣息。

一條深深的、有著緩緩斜坡的峽谷。兩旁長著幾行上粗下細的爆竹柳。谷底湍湍流過一條小溪;透過亮晶晶的漣漪,細碎的小石塊仿佛在溪底顫動。遠方,天地相連的盡頭,是大河畫下的藍瑩瑩的一條線。

沿著峽谷——一邊是些整潔的小谷倉,雙門緊閉的小房子;另一邊是五六家木板房頂的松木農舍。家家屋頂上都豎立著高高的、掛著個椋鳥巢的竿子;家家小門廊上都有只鬃毛突起的刻花的小鐵馬。粗糙的窗玻璃上顯出虹的色彩。窗臺上放著涂滿花卉的瓦罐。每間農舍門前都端端正正地擺著一條完好的長凳;貓兒在墻根邊的土臺上蜷縮成一團,警覺地聳起透明的耳朵;在高高的門檻后面,一家家的前堂里一片幽暗清涼。

我躺在峽谷邊鋪開的馬衣上;四周——一垛垛新割下的、那香氣令你感到困倦的麥草。機靈的主人們把草料攤在門前:讓它在向陽處曬曬干,再放進草棚里!去上面睡一覺,那才美呢!

孩子們長著鬈發的腦袋從每個草垛子里鉆出來;羽毛蓬松的母雞在麥草中搜尋著小蚊子和小甲蟲;一條白嘴唇的小狗躺在亂草莖中不停地踢騰。

幾個長著淡褐色鬈發的小伙子穿著潔凈的襯衫,腰帶扎得低低的,套著鑲邊的沉甸甸的皮靴子,互相爭搶著說俏皮話,胸脯貼在卸了馬的大車上,彼此取笑。

一個圓臉龐的年輕女人從窗子里探出頭來張望;她在笑,不知是笑他們的傻話呢,還是笑亂草堆里胡鬧的孩子們。

另一個年輕女人用兩只壯實的手把一只濕漉漉的水桶從井里提上來……桶在顫抖,在繩端晃動,溢出一長串閃光的水滴。

我面前站著一位農家老大娘,她穿一條新縫的家織格子呢裙,一雙半高筒的新靴子。

她黑黑的、瘦削的脖子上掛著三圈空心大珠子,蒼蒼白發上包著一方帶紅點的黃頭巾,頭巾耷拉在暗淡無神的眼睛上。

然而,這雙衰老的眼睛在親切和藹地微笑;整個布滿皺紋的臉都在微笑。她老人家或許有七十歲了吧……但至今還看得出:當年她是個美人兒呢!

她張開右手黑黝黝的手指,捧著一瓦盆沒撇過奶油的冷牛奶,是剛從地窖里取出來的;盆邊上綴滿小小的像珍珠似的奶滴。老人家左手把一大塊還帶熱氣的面包遞給我。“吃吧,”她說,“隨便吃點,過路的客人!”

一只公雞忽然啼叫起來,忙不迭地撲打著翅膀;欄里的小牛犢為了呼應它,不慌不忙地長哞了一聲。

“嗨!多好的燕麥喲!”只聽見我的車夫說。

噢,俄羅斯自由鄉村的富裕、安謐和豐足??!噢,寧靜和幸福?。?

我不禁忽然想到:即使是皇城[3]圣索菲亞教堂圓頂上的十字架,還有我們這些城里人孜孜以求的一切,在這兒對我們又算得了什么呢?

1878年2月

注釋

[1]拉丁語,意為衰老的,此處可譯為《衰老集》,是作者為這一部分散文詩所定的總題。

[2]這里指俄里。1俄里約等于1.06公里。

[3]昔日俄國人對君士坦丁堡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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