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瑤又問：“動手嗎？”

李長信沉思片刻：“再等等，且看看它們要做什么?！?

修仙界中，以凡人祭煉尸傀的邪術一向為正道所不齒，卻在家族暗斗中比較常見，因為如此做法不僅十分便捷，而且令人防不勝防。

一般的修仙家族修士極少，要維持那么多產業運轉，雇傭凡人就不可避免。

于是這些凡人便成了供人利用的可乘之機。

大一些的家族會對雇傭的凡人雜役進行定期篩查或者種下護身法咒，但這對李家來說實在難以承擔。

水潭看似天然，實則被布下陣法，借死物生成的煞氣溫養尸蜈蠱。

此蟲寄生于凡人體內，吞魂魄，食血肉。

中蠱者外表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甚至連記憶都與原來相差無幾，然而內里卻早已不堪入目，全由一條蠱蟲操縱軀體。

且因為煞氣遮蔽的緣故，它們可以模擬凡人的各種“氣”，使低階修仙者難以用望氣術辨認。

五具血肉之軀蠕動著爬向水潭，每動一下，肋骨間的蛆蟲便簌簌掉落，黑血滴在石面騰起青煙。

李長信心下暗驚：“沒想到連這種手段都用上了，這是想毀掉白云山的靈脈？”

更令他擔憂的是，白云山的其他凡人雜役，會不會也……

水潭邊，張順的軀體忽然發出咯咯怪笑，聲音如同生銹齒輪轉動，雙手插入水中攪動。

墨色潭水驟然沸騰，無數氣泡翻涌，隱隱可見水下有赤鏈般的光帶游走。

這是在借助水潭養蠱以積聚煞氣？

難怪靈田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問題，原來根源在這里。

“動手吧?！崩铋L信從儲物袋中拿出幾張靈符。

若讓這些尸傀完成動作，整座白云山靈田恐怕都會遭煞氣侵蝕，那時可就來不及了。

“小心！”李長信猛地察覺到異常，一把拉住李長瑤手腕，施展疾行向后急退。

近乎同時，潭水中射出萬千毒針射來，釘在他們剛剛站立之處。

五具尸傀乘勢撲將上來，血肉看似柔軟，卻帶有劇烈的腐蝕性，讓人難以近身。

他們行動詭秘，速度極快，尋常攻擊難傷根本，須得直擊蠱蟲本體。

李長信左手掌心觸地，青光泛起，無數青藤破土而出，將敵人纏繞，右手掌心擲出火彈。

李長瑤祭出飛劍，回想起這些時日與李長信的交流，忽然有所頓悟，心神沉入劍身，有所感悟，竟悟得那日李長信頓悟出的劍絲之術，驟然施展，短劍化作萬千細芒，如春雨般灑向尸傀。

李長信一愣，不由嘆道：“果然是天驕，這么快就學會了？”

首當其沖的張順發出尖嘯，血肉之軀被劍絲洞穿，卻仍拖曳著殘破軀體撲來，似有自愈之能。

“蠱蟲才是它們的本體，本體不死，它們會自愈。”李長信提醒道，扔出幾張靈符在半空中炸響，吸引注意力。

李長瑤定睛望去，每具尸傀后背的紅痕正是蠱蟲巢穴，當下劍刃一轉，直直砍去，接連斬落。

尸蜈蠱的作用是寄生凡人，充作內應，戰力本就不高。

“好快！”李長信嘆道。

尸傀軀體應聲倒地，化作一灘腐泥。

潭下未成型的蠱蟲失去呼應，漸漸恢復平靜。

望著眼前的一片狼藉，李長信眉頭緊皺，擔憂道：“山上的凡人雜役，還有多少被感染？”

李長瑤道：“幕后之人操縱尸傀在這里養蠱聚煞，除了污染靈田外，估計也是想繼續感染凡人……”

李長信道：“如此看來，山中局勢或許還未到我們想象中那般糟糕?！?

李長瑤點頭：“凡人雜役后面逐一排查，先回去檢查一下護山大陣，我總覺心中不安?！?

“好?！?

兩人使用陣法將此地隔絕，施展輕身術返回。

以他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解決這件事，只能傳信回清源山，看看族中是否會派人前來處理。

回到石屋，李長信取出大姑留下的陣圖，連夜對照破陣之法一一檢視。

幾日后。

兩人在靈田巡視，見被煞氣侵蝕的黃芽草竟在晨光中慢慢轉綠，不由安心許多。

李長瑤眼中閃過贊許：“你的木系法術，倒比尋常修士精純許多?！?

李長信苦笑道：“五靈根雖雜，卻能調和五行，也算因禍得福。”

李長瑤想了想，還是提醒道：“你劍意雖強，卻太過隨心。”

她忽然拿出自己的斷劍：“那日對付邪修，你以劍絲術破陣，靠的是生死關頭的頓悟。但若遇強敵，這般沒有章法的打法，怕是要吃虧。”

她是冷言冷語之人，此刻卻耐心指點，連自己也未察覺語氣中的關切。

二人席地而坐。

李長瑤以斷劍為筆，在泥土上畫出九宮劍位：“劍修之道，講究‘勢’與‘意’的合一。

“你看這北斗方位，若將劍絲術融入其中，既能覆蓋更廣，又可節省法力?！?

她自幼浸淫劍術，此刻難得開口指點，皆是真知灼見。

李長信聽得入神，忽覺眼前一亮，往日劍招中的晦澀處竟豁然貫通。

他望著泥土上的劍位，忽然想起《斬仙訣》玉簡中的方位圖。

原來三叔推薦此劍訣，并非玩笑，而是早看出他適合以意馭勢。

正論劍間，一道流光從遠處射來，是四長老的傳音符。

李長信接過一看，面色微變：“是青牛鎮傳來急訊，與宋家交涉無果，大戰一觸即發，長老們令我等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擅離職守。”

李長瑤微微頷首。

十日之期臨近，不僅是白云山的靈田，李家許多產業都受到了侵擾。

宋家勾結邪修，被李家拿住證據，已然犯了忌諱。

此次若不以快打快，大獲全勝，日后必遭反噬。

青牛鎮局勢愈發危急。

只是，靈晶礦那邊依舊沒有動靜傳來，宋家或許真的還不知情。

……

李長信來到雜役居住的茅屋外來回踱步。

“脈象正常，身上也沒有蠱蟲寄生的青斑。”他捏著一份望氣術記錄：“一百三十七人，一百三十七次望氣，連呼吸頻率都算過了……

“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人覺得最近其他人有什么問題。

“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沒有凡人雜役再中蠱，要么絕大多數凡人雜役都中了蠱?！?

“望氣術對尸蜈蠱無效?！崩铋L瑤開口：“邪修的蠱蟲能模擬凡人的‘氣’，除非剖開后背或者他們主動暴露，否則看不出端倪?！?

石屋內飄出草藥清香。

自他們在水潭發現尸傀后，李長信便將靈田深處的冰靈泉引到雜役區，每日清晨讓眾人飲靈泉水。

這是家族傳信過來的土法子。

冰靈泉雖不能驅蠱，卻能暫時壓制煞氣。

此刻茅屋前的木桶已見底，卻無人再多喝一口。

雜役們捧著粗瓷碗，目光躲躲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