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來到淮南,必然發生巨變。
這是如劉邈、周瑜等人早早知道的事情,既然如此,何必這般驚訝呢?
“唉?”
周瑜歪頭。
“唉?”
陸康也歪頭。
“唉?”
劉邈和他們大眼瞪小眼,好奇他們究竟是在驚奇個什么勁!
周瑜語氣有些結巴:“可,可我等實在是沒有料到,袁術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啊!”
簡單粗暴,直接刺殺!
要不是因為袁遺是他的同宗,周昂恰好領兵在外,周瑜都懷疑袁術會將這些和他作對的人全部殺死!
這樣簡單粗暴的手段,讓習慣了腦補高端交鋒的眾人顯然都還沒有緩過勁來……
唯有劉邈搖頭。
再過幾年,袁術猖獗到連陳王劉寵都敢刺殺,何況區區一個陳溫呢?
同時劉邈對袁術也有些羨慕。
身居高位,資源充足就是爽啊!
難怪袁術做事看起來不怎么動腦子,可要是尋常人身為汝南袁氏的嫡系,看誰不順眼就能直接干掉誰,那還動什么腦子啊?
劉邈擺手:“將門帶上!趕緊去干活!”
不知為何,見劉邈這般,周瑜和陸儁都是安定下來,沒有初聞陳溫之死時的慌亂。
正如劉邈所言,袁術的到來必然會引來淮南的動蕩!
而且就算陳溫不死,憑借他手下的那幾個歪瓜裂棗,難道真的能抵御得住袁術的數萬精銳嗎?
與其擔心,倒不如該吃吃,該睡睡,忙活自己的事先!
陸康甩了兩下臂膀,活動著自己因為顛簸而有些生疼發麻的身子,也不再關心北方發生的事情,轉而詢問劉邈:“仲山也不回舒縣去,留在這荒郊野嶺的做什么?”
“看不出來嗎?”
“能看出來!我是問你為何這么做?”
陸康來時就已看見,幾百名農夫正喊著夯土號子搬動原木,還有婦人們都在河邊制著黏稠的糯米灰漿,由少年推著板車前往濡須口處,將其交給石匠,用以黏住那些犬牙交錯的石塊。
“你閑著沒事干,要這么多人在這里修建塢堡做什么?”
劉邈翻了個白眼,全然沒有對待金主的尊敬。
還是周瑜在旁邊解釋:“陸忠義難道沒有看出此地的不凡?”
“自然能看出來!老夫擔任各地長官的時候,也不是全然不通軍事。”
陸康朝外看去,七寶山的山尖在遠處若隱若現。
“此地為濡須山和七寶山之間的水口,若是在兩山中間臨河各修關隘,形成東西二關,就能兩山對峙,形成險要,扼守巢湖出口,斷絕北方戰船進入長江的可能。”
兩面各是山岳,中間淌過濡須水,背后還有長江作為依仗……
這種關隘,已經稱的上易守難攻!
只是陸康疑惑的是——
“為何要在這里修筑關隘?”
周瑜此時長嘆一口氣。
“陸忠義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袁術軍勢強盛,入主淮南已經是不可逆轉的大勢!”
“倘若繼續留在淮南,遲早被袁術攻破,遭其擄掠!”
周瑜雄姿英發,單臂虛指南方:“想要抵御袁術,唯有前往江東,借助長江天險!”
“將來只要背靠江東,北面再有這濡須口以作門戶,那便是過來千軍萬馬又有何懼?”
周瑜全然誤解了陸康的意思,竟然還真的一本正經的解釋起濡須口的作用。
而陸康卻第一時間抓住關鍵,直接略過周瑜,一把抓住劉邈,雙手好似鷹爪一樣死死扣住劉邈:“仲山,你要逃到江東嗎?”
劉邈搖著手指,并按在陸康唇上:“陸忠義說的不要那么難聽,我這分明叫做戰略轉移!”
陸康怒視劉邈:“仲山!我之前與你說過!”
“何謂太守?為國守土者為太守!”
“如今見到袁術兵鋒凌厲,你竟然就要棄土而逃嗎?你若逃了,淮南怎么辦?淮南的百姓怎么辦?”
周瑜見狀,正要解釋,可卻被劉邈制止。
一向從來不與陸康正面沖突的劉邈此時卻挺起腰桿,明顯是要與陸康將話說清楚。
“陸忠義,那還請你告訴我,我劉邈現在應該該怎么做呢?”
“正面抵抗,那陳溫就是榜樣!保不準連袁術的面都見不到,就先被其門客斬殺,這難道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陸康憤恨:“漢賊越是猖獗,忠臣就越要反擊!”
“你這不是反擊!是找死!”
劉邈同樣瞪了回去!
“如今已經有不少北方百姓都逃到淮南度日,難道陸忠義就沒有從他們口中聽說,袁術是如何對待百姓的嗎?”
“陸忠義可以嘴上喊著大義慷慨赴死,可陸忠義有想過自己死后,淮南的百姓會怎樣嗎?”
“陸忠義口口聲聲說我不顧淮南百姓的生死,可陸忠義難道真的有關心這些百姓往后數年、十數年后的日子應當怎么過嗎?”
“你說!你說啊!”
陸康氣急,又辯不過劉邈,直接就給了劉邈一拳!
劉邈也沒有發揮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照著陸康的眼眶也是打了上去!
二人你一拳,我一腳,嘴里還都是罵罵咧咧,很快驚動其他人。
蔣欽、周泰跑過來,見到劉邈與他人廝打在一起,扶刀正欲上前,卻被正看的津津有味的周瑜攔住:“沒事,他們打著玩呢。”
“???”
陸康雖然只比劉邈大個四十來歲,但年輕時畢竟弓馬嫻熟,體力還算充沛,一時竟然和劉邈打了個有來有回!
直到一刻鐘后,兩人才各頂個熊貓眼氣喘吁吁的躺在地上,算是終止了戰斗。
“呼~呼~呼~”
劉邈喘著粗氣,才罵罵咧咧的說道:“我不像你!我自己不想送死!也不想讓百姓送死!所以才讓人在這里筑造塢堡、制造能夠渡江的船只,好載他們渡河!”
“現在,我需要時間,盡可能將淮南的百姓都運到江東去!懂了嗎?”
陸康同樣喘著粗氣:“那你怎么不早這么做?”
“廢話!淮南百姓一個個小日子都過得不錯!尤其是你陸忠義的治下,勉強都算是達到了小康標準,哪里是我劉邈一句話就愿意跟著我渡江的?你以為我是劉備啊!!”
“劉備是誰?”
“這不重要!”
陸康翻起身來,均勻著氣息:“那你他娘的為何不早說?”
“現在說遲嗎?”
劉邈也坐起來,朝陸康招手:“陸忠義,過來!”
“什么事?”
陸康雖然不解,卻還是往劉邈那移了移。
可就在這時,劉邈突然一個偷襲!一記掃堂腿將陸康掃倒在地!
“記住!這場架,是我贏了!以后可都要聽我的!”
陸康倒在地上,眼中充斥著不敢相信。
他完全沒想到劉邈竟然這么不講武德,竟然偷襲自己這個六十九歲的老人家……
不過興許是因為身體上大小都是淤青,腦袋里反倒清明。
陸康細細思索劉邈的話,愈發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
地是死的,人是活的。
大漢的百姓在,大漢才會一直在。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陸康再度想起劉邈說過的這話。
一開始他聽時嗤之以鼻,現在想來竟然還真有幾分道理?
陸康摔倒在地上,索性不再起來。
算了,回家吧,回吳郡去吧……
正如劉邈所言,以后有什么事情,全聽他的就是。
畢竟,現在的劉邈,已經不是那個客居在自己家中的使君,而是馬上要成為整個淮南百姓的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