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小心翼翼抱著盒子走向屋子深處,陸康此時也去而復返。
而他身邊還跟著一人,短衣打扮,身上一股子河水的味道,臉上已是有些凌亂,發絲從鬢角額前散落許多,顯得格外驚慌。
“你不是那日的船家嗎?今天怎么到郡守府來了?”
這人正是從壽春運來糧草的那名船家。
對方見劉邈認識自己,立即激動道:“使君竟然還記得我嗎?”
船家涕泗橫流:“使君不嫌棄我的身份卑微,請我吃肥美的鮮魚,喝甘甜的酒醪,贈我漂亮的絲緞,我本應該盡力報答,可今日卻不得不再來求助使君!”
劉邈讓陸氏給船家倒上熱水,讓船家再度誠惶誠恐:“怎么能夠讓夫人招待我呢?我這樣的人怎么能夠擔待得起這樣的殊榮呢?”
“喝點水,慢慢喝。”
劉邈并沒有著急詢問,而是讓船家好好休息緩過神后,這才靜靜等待。
“多謝劉使君!”
船家終于不復方才的狼狽,對于劉邈愈發感激欽佩。
“不知劉使君是否記得,我說過尚有糧草還沒有運到舒縣?”
經過陸府賬房統籌,這次從壽春總共送來七千斛糧草,還有三千斛并未送達。
船家之前在碼頭上也特意提起過此事,所以劉邈自然記得。
“那些糧草出問題了不成?”
“使君明鑒!”
船家神情萎靡,自責之態盡顯。
“都說巢湖水匪猖獗,但我想著這次畢竟是官家的貨物,應該不會出什么差錯。”
“壽春那邊沒有派來士卒護送,卻是讓我們也疏忽了,沒想到那水匪膽大包天,竟然真的敢對貨船下手!”
“劉使君,總共六艘船,盡數被那巢湖水匪都給劫去了,我實在沒轍,這才跑來求您!”
劉邈:“……”
大聰明!
兩邊都是大聰明!
壽春那邊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在運輸糧草時竟然不派遣士卒守護!
船家這邊也是心大,明知道巢湖水匪猖獗,卻還掉以輕心,讓人將船劫了去。
興許是淮南承平日久,連黃巾之亂都少有波及,這些人竟然還沒有意識到如今已是到了亂世!
劉邈摸著胡須:“所以你來尋我所為何事?”
船家“噗通”跪倒在地。
“劉使君!我丟了貨,丟了船,壽春那邊是不敢回去了!不然那九江郡丞怕是能讓我賠死!”
“還請劉使君可憐可憐我,發兵征討巢湖水匪!如此才能拿回貨物,我也能平安回家啊!”
劉邈皺起眉頭。
雖然現在沒有什么“運輸險”一類的東西,但是弄丟了貨物,肯定是要追責。
尤其這種達官貴人之間的事情,那個個都是手眼通天的主。
到時候刺史陳溫還有袁遺他們若是知道此事,必然會怪罪底下的官吏,而這些官吏受了委屈,怕不是恨不得將這些人除之后快!
所以船家說的一點都不夸張。若是船和貨物找不回來,他大抵真的會家破人亡,成為流民大軍中的一員,成為他那天和劉邈繪聲繪色描述的渡河人中的一員。
可即便如此……劉邈依舊不打算自己直接出兵!
吳景、孫賁那邊的士卒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
至于其他……
劉邈詢問陸康:“陸忠義,如今已經新招募了多少兵馬?”
“兩千余人。”
劉邈又問:“兩千新兵,能否擊敗巢湖水匪?”
“不能。”
陸康斬釘截鐵。
若是區區兩千新兵就能夠將巢湖水匪給平定,那他老人家早自己上了,哪里還能讓其這般猖獗?
劉邈聽后,更絕了自己出兵的念頭。
“你也聽到了,光憑兩千新兵,并不能平定巢湖水匪。”
“所以此事,我幫不了你!”
劉邈實話實說,在確定自己確實沒有能力打贏這場仗后,直接就拒絕了船家。
他承認,船家是很可憐。
可究其原因,犯下過錯的終究也是他們。
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甚至要自己去給他買單,那劉邈是真的做不來。
船家聽后,雙目失神。
他能想到唯一的活路,就是來求劉邈,求求劉邈看在他可憐的份上,能出兵幫他討回貨物和船只。
而如今,這唯一的活路,顯然是斷了!
一旁的陸康在聽到劉邈拒絕對方后卻是微微點頭。
他還真怕劉邈頭腦一熱,當場答應下來!
如今看劉邈腦子清楚,陸康也是勸了一句船家:“那周泰、蔣欽都不是能夠輕松應對的賊寇,哪里是你一句說討伐就能討伐的呢?”
“依我看,倒不如……”
“等會!”
劉邈打斷陸康:“陸忠義說那巢湖水匪是誰?”
“周泰、蔣欽。怎么?難道仲山聽過他們的名聲不成?”
江表十二虎臣,當然聽過他們的名聲!
劉邈摸著下巴,既然如此的話,好像也沒必要非打上一仗?
倘若真的是周泰和蔣欽的話,那他們將來可都是跟隨孫策進行了洗白,混上了官府編制。
由此可見,他們并非是一心要橫在江里,當個沒前途的江盜水匪。
興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將糧草、船只,還有那周泰、蔣欽一并拿到手中?
陸康此時還在喋喋不休——
“其實正面擊敗巢湖水匪并不困難,但是他們常常一見有大股兵馬到來,就會乘小舟藏匿于巢湖的蘆葦淺灘當中,完全找不到蹤跡。”
“要擊敗他們倒是容易,可要想將他們徹底剿滅,并且把貨物拿回來,那可就難上加難,而且……”
“我答應你,出兵討賊!”
“嗯?”
陸康的話語突然被劉邈打斷。
另一邊的船家倒是反應極快,立刻轉悲為喜,生怕劉邈反悔,再次跪倒在地上不斷叩首——
“謝劉使君!謝劉使君!劉使君仁義!劉使君仁義啊!!”
陸康不敢置信:“仲山,你當真要出兵?”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你之前不是說你不是君子嗎?”
劉邈示意陸康稍安勿躁。
“這次的事情,沒有陸忠義想的那般艱難!”
“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將兩件事一起給辦成了!”
兩件?
被巢湖水匪劫走的糧草是一件陸康知道,那另外還有一件究竟是個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