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好久,直到腦袋都有些發昏,劉邈這才跌跌撞撞的被攙扶至后院。
“夫君。”
一直等候在此的陸氏趕緊上來攙扶,劉邈也就順勢倒在溫香軟玉中,枕在陸氏胸口。
“不勞夫人,我來!我來!”
偏偏陳瑀這個沒眼力見的從旁邊硬生生將劉邈從陸氏身邊扣了過去,靠在他自己身上。
“仲山這樣的體格,夫人哪里攙扶的住?還是讓我來。”
劉邈自然不愿!
而陸氏雖能從劉邈的動作中察覺出來他并未醉酒,但陳瑀偏偏這個時候力氣大的很,根本沒辦法和他爭奪,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劉邈被陳瑀奪了過去!
“你走開!”
“你沒醉?”
劉邈踹了陳瑀一腳,陳瑀這才反應過來,不過也顧不得計較,趕緊詢問:“事情談的怎么樣?”
“我投袁了!”
“什么!!!”
陳瑀嗓音突然拔高了幾度!
“等等。”
劉邈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你怎么不問問我投的是袁術還是袁紹?”
陳瑀又是驚喜:“使君投的是哪家?”
“袁紹!”
“我打死你!!”
“哈哈哈哈哈。”
見陳瑀氣急,劉邈這才開心的笑了起來。
“你,你真的投靠袁紹了?”
陳瑀表情擰巴到了極點,頗有種劉邈要是不說清楚,他就立馬收拾行李回娘家的沖動!
“算是,也算不是。”
劉邈將方才和陳休的對話告知陳瑀。
陳瑀聽后,臉擰巴的愈發厲害。
“仲山,你何必要多此一舉呢?”
“我且問你,你若真心實意想要迎后將軍來淮南,你直接據城而守,替后將軍分擔一部分兵力就是,何必要搞這么些彎彎繞繞?”
陳瑀面色嚴肅:“仲山!我老早就發現其中有問題!你今日且與我說句明白話,你心底里到底愿不愿意迎后將軍來到淮南?”
剎那間,氣氛有些凝重。
陸議懂事的拉過陸氏,將自己母親帶了出去,只留下劉邈與陳瑀兩人。
劉邈雖然料到陳瑀總會有這么一問,但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竟然這么快!
晃了晃腦袋,將陳瑀的兩個虛影晃正,劉邈才怔怔看向陳瑀。
“公瑋,我且問你,你當真以為袁術才能拯救大漢?拯救朝廷?”
“正是!”
……
劉邈無語,半晌后又抬手,隨即張開雙臂,用力拍拍胸脯,臉色紅潤——
“來!”
“來什么?”
“來說服我!你告訴我!憑什么就要相信袁術,就要迎他入淮南!”
陳瑀深吸一口氣:“后將軍有姿貌、威容,愛士養名。既累世臺司,賓客所歸,加以傾心折節,莫不爭赴其庭,士無貴賤,與之抗禮!”
“屁!”
劉邈見陳瑀這個時候還推崇袁術,就忍不住從心底冒出一股邪火。
“賓客交好?大家伙是沖著他袁術的名字去的嗎?難道不是沖著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名聲去嗎?”
“倘若袁術真的能夠禮賢下士,令士人折服,那怎么還有人會去投奔袁紹這個庶出的呢?”
陳瑀不服,于是又道:“袁氏奕世公鼎,高風義軌,冠冕海內。后將軍資望夙著。一旦提劍而起,汛除閹豎,肅清宮闈!難道還不是對天下,對漢室有功之人嗎?”
劉邈更是嗤之以鼻!
“公瑋是想與我說誅殺十常侍的那場內亂?”
“公瑋難道沒有發現,正是袁氏勾結邊境諸侯,才讓大漢朝廷最后一絲顏面落地嗎!”
“甚至就連那董卓,不都是他袁氏門生,被他們從涼州引到雒陽去的?”
“來,公瑋!你且不說其他,你就告訴我,哪家哪代的臣子,會以下犯上,領兵沖入皇宮?告訴我!嗯?”
陳瑀逐漸氣短:“可,可仲山不去投靠后將軍,又能夠投靠誰呢?”
“仲山是有大志的人!若是將來等到后將軍入主淮南,表仲山為一州州牧,難道不是更容易實現自己的志向嗎?”
“唉!”
劉邈指著陳瑀。
“對!就是這點!”
陳瑀面露希冀,不過劉邈下一句話就將其打入谷底!
“我還真就害怕袁術這點!”
“他若是有朝一日表我為揚州牧、徐州牧,我肯定五體投地!尊他一聲“將軍”、“袁公”!但怕就怕他直接將我任命為三公九卿,幫他祠南北郊!”
“劉仲山!!!”
陳瑀憤恨的拍著席榻:“你的意思,難道是后將軍會有忤逆之舉嗎?”
三公九卿!
能夠任命這一職務的,有且只有天子!
劉邈的話,就差指著鼻子罵袁術就要建制稱帝!當一個大逆不道的漢賊了!
劉邈聽到陳瑀的怒吼,嗓門也是扯了起來——
“難道不是嗎?”
“難道不是如此嗎?難道公瑋是想告訴我,他袁紹奪取冀州,他袁術進軍淮南,僅僅是為了匡扶漢室,做一個周公伊尹嗎?”
陳瑀眼中,透出濃濃的失望。
“仲山,我本以為你乃是國士,能夠看清世間長短。”
“漢家四百年江山社稷,中間又出了王莽那檔子亂事,現在有誰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行那忤逆之舉?”
“估計今日,是你劉仲山以小人之心,度后將軍君子之腹了!”
陳瑀忽然低頭用嘴咬住袖袍!
咬的格外用力,但這袖袍也是格外結實!
撕咬了半天,袖袍上不光是出現了殷紅的鮮血,同時還有陳瑀的淚水。
終于是將布匹咬下,陳瑀雙眼通紅的直接將布匹丟在劉邈腳邊。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始終相信我的判斷!唯有后將軍能夠拯救大漢!拯救黎民蒼生!”
“你既然有你的算計,那我也不好阻攔!”
“看在這些日子的份上,我不會將你的謀劃宣揚出去,但你我的情分也到此為止,恩斷義絕!”
說完,陳瑀竟就真的拂袖而去,沒有半點留念!
“滾!”
劉邈此時也抓起桌上的陶杯就砸到地上,碎片瞬間炸裂成無數塊,再無重圓的可能!
陸議和陸氏聽到動靜,趕緊匆匆進來。
陸氏坐在劉邈身邊,眉眼擔憂,不斷撫摸劉邈后背,助劉邈順氣。
而陸議則是小心收拾掉地上的碎片后,這才捧著陳瑀用嘴咬下的那塊碎布詢問劉邈——
“敢問父親,要孩兒去追回陳議郎嗎?”
劉邈還在氣頭上,一把抓過布條,正想狠狠摔在地上……但卻又突然一頓,終是將那布條塞在自己懷里。
“不必。”
“正如他所言,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既然他以為袁術是個能靠得住的雄主,是匡扶漢室的忠臣,那就由他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