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袁術混,肯定不行。
但對抗袁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四世三公,放在話本和史書中,不過是四個無關緊要的大字,但放在今天,那就是沉甸甸的一座大山!
袁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那可不是胡亂說著玩的。
要是袁術真的來到淮南,就算劉邈不愿投降,大抵也會被官場上其他忠于袁術的官吏給聯手賣了!
加上自己又不是劉備那種被人看上一眼就死心塌地的魅魔,對于自己的悲慘結局,仿佛已經是近在眼前……
劉邈的黯然神傷落在陸康等人眼中,更是加深了他們的念想——
“眼前的劉使君,果真是憂國憂民的大漢忠臣!”
陸康上前扶住劉邈,竟是無語凝噎。
左右名士見狀,趕忙出言寬慰——
“如今天子尚在,雖有亂象,卻必然清明。”
“正是!正是!”
劉邈聞言,也是強顏歡笑。
“突然神傷,倒是攪了諸位興致,實在是抱歉,某愿自罰三杯。”
“不礙事,不礙事……”
說著不礙事,但經由劉邈這么一打斷,宴席自然也回不到之前歡快的氛圍。
好在陸康子儁見氣氛消沉,便主動暖場:“可作投壺之禮,以作娛樂!”
“甚好!甚好!”
左右賓客自是應允,讓已經有些尷尬的樂師舞者撤去,騰出空間,供眾人投壺之禮。
投壺非戲,乃射禮也!
主人陸康恭恭敬敬地端著矢,司射端著“中”(盛放計數籌碼的器皿),來到劉邈以及眾賓客面前,請求眾賓行投壺禮。
陸康向劉邈及眾賓作揖,客套道:“我有枉矢、哨壺,請大家行禮娛樂。”
說完后,眾賓作揖回禮,謙讓推辭。
陸康再請,賓客再辭。
陸康又請,賓客又辭。
如此三清三讓,才算是完成了“投壺籌禮,揖敘先后”,可以正式開始投壺之禮。
劉邈身為主賓,自然首先被邀請。
劉邈也知道,自己先是拒絕了陸康的尬舞,若是再拒絕這投壺之禮,那就真的是要絕陸康的臉面了。
所以劉邈不再推辭,而是坦然入席。
不過在開始前,劉邈也先打了聲招呼——
“吾不善投壺,諸位莫要取笑。”
眾人再次發出和善的笑聲,顯然以為劉邈又是自謙……
而劉邈身為主賓,亦是有權利挑選自己的對手。
劉邈一眼掃過去,見這些名士各個胸有成竹,顯然都是其中好手,自然不愿去挑選他們。
直到劉邈看見陸康身后的幾名翩翩少年時,這才眼前一亮!
這些少年郎君有資格入席列座,又站在陸康身后,顯然都是陸康的家眷。
自己投壺的水平簡直菜到摳腳!若是和那些名士游戲,大抵被人家吊打……既然如此,倒不如喊一少年與自己投壺,這樣說不準還有獲勝的希望?
劉邈目光掃過眾人,見一約莫十歲的少年郎君目光飄忽,有躲避之嫌,看似羸弱,于是就指出此人,對其微微行禮——
“陸氏多有俊杰,又是此間主人。既然如此,就請你來作陪如何?”
眾賓客見劉邈竟然挑中一少年作為對手,也是發出陣陣善意的笑聲。
投壺之禮,叫小輩上來,自是給他們露臉的機會,所以也算是賞賜,常是相熟的長輩們關懷所至。
他們當然想不到,劉邈只是因為不想輸的太慘,所以才招呼小輩前來作陪。
而陸康也沒有想到劉邈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不過他還是歡喜的將少年叫到身邊,給劉邈介紹——
“此為吾兄陸紆孫議,表字伯言。”
劉邈聞言微微一笑,原來是陸議,陸伯言啊!
……
等會?
你說是誰?
陸遜?陸伯言?那個一把夷陵大火燒毀皇叔中興夢的陸伯言?
劉邈口干舌燥,眼睛更是發出綠油油的光芒!
自己剛才還在糾結自己去哪找人幫自己抵御袁術呢,結果瞌睡困了就來枕頭了?
雖然年紀小了點,但難保人家不是少有奇智,能夠幫自己渡過難關呢?
“見過劉使君。”
對面的陸議看到劉邈好似一個怪叔叔,不自覺心中畏懼。
但陸議畢竟是世家出身,基本的禮儀還在,舉止依舊稱得上得體。
“好孩子!”
聽到劉邈夸贊陸議,身為從祖父的陸康卻是突然嘆息。
“孩子是好孩子,可惜命苦了些。”
“伯言父親早亡,沒了依靠,如今只能在我身前撫養。”
陸康寬厚的手掌在陸議的頭頂撫摸,眼神中充滿了憐愛。
“可惜我如今已臨近耄耋之年,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與世長辭……家中其他人都有長輩扶持,卻不知伯言今后,應當如何處世。”
就在其他陸氏族人都有些傷感之際,劉邈卻篤定的指著陸議說道:“此子日后,自然極貴!忠義勿憂也!”
“若是陸忠義放心,可將伯言托付于我,我日后必然善待于他!”
唉?
眾賓客皆是面露驚奇之色,而陸康先是面色古怪,隨即有些遲疑道:“使君如今可有婚配?”
劉邈不懂陸康為何突然詢問自己的婚姻狀況,卻還是慚愧道:“未曾。”
“吾雖及冠,父王薨,婚事擱置。”
“三年畢,王后薨,又丁憂。”
“丁憂后,母卒,又往后三年……”
這都是劉邈記憶中的真實經歷。
本來及冠成年后就要娶妻,但是因為父親瑯琊王劉據去世,只得丁憂三年。
剛剛結束三年,瑯琊王太后這個劉邈名義上的嫡母又去世,只能再次守孝。
好不容易又挨過三年,結果劉邈的親媽又去世了……啥也別說了,繼續守孝唄!
所以,別看劉邈已經榮升兩千石的太守,卻依舊是一個沒有娶妻的老光棍。
不對!
劉邈說完后才意識到,陸康詢問自己婚姻狀況的真實意圖!
不是!陸大爺!
我只想要陸遜而已!不是想要他媽啊!
可惜,已經有些來不及——
只聽陸康驚喜發問:“使君若是不嫌,不如納伯言母為妾?結朱陳之喜呼?”
————
注1:
投壺者,主人與客燕飲,講論才藝之禮也。——《禮記正義》卷五八《投壺》。
注2:
術大怒,遣其將孫策政康,圍城數重。康固守,吏士有先受休假者,皆遁伏還赴,暮夜緣城而入。受敵二年,城陷。月余,發病卒,年七十。宗族百余人,遭離饑厄,死者將半。——《后漢書·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