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醒。
陳鳴正盤坐床榻之上,微微觀想丹田三色炁丹如磨盤轉動。
外圈紫炁順轉,內圈白炁逆轉,中心黃炁懸停不動。
彼時三色炁丹正自行運轉小周天,紫炁如游龍循督脈而上,白炁似薄紗沿任脈而下,黃炁穩居中央,如定海神針。
若是加之入得真定,雖沒有在赤松下修煉迅速,但也聊勝于無。
他漸入佳境,口鼻間游絲般的呼吸漸止,轉而周身毛孔舒張。
忘乎天下紛擾!
丹炁流轉間,四肢百骸如沐溫泉,經脈中隱有清泉流淌之聲。
他現在雖是煉炁初期,但若是接下來幾個月皆輔之以云松丹,或許能早些晉升煉炁中期。
“沙——”
“沙——”
布鞋碾過砂礫的細響刺入耳中,陳鳴暗自蹙眉。丹田里緩緩轉動的三色炁丹猛地一滯,氣息頓時紊亂。
“終究是定力不夠......”
“不過這個時辰,道童們都該在太清廣場吐納才是。”
“咚咚咚——”
寮房門被敲響。
“清云師兄?”
“何事?”
“清鼎師兄讓我來通知您,太明師傅定在今日辰時開爐,巳時收丹,請您早做準備。“
“知道了。“
陳鳴無奈搖頭,那就早些去便是。
……
辰時,丹房
朝霞初現,天光如洗。
院內,青煙裊裊。
陳鳴靜立爐前,衣袂無風自動。場中只余他與太明師叔二人,連呼吸聲都輕不可聞。
朝霞落在院中松柏上,太明道人忽地抬首望天,輕聲道:“天時已至,開始吧。”
“是。”
陳鳴拂衣盤坐,右手豎劍指朝丹爐一點!
心中默念:“吐焰——”
一縷橘黃火焰生出,迅速飛入爐內,在里面打個來回兒又飛了出來,倏地鉆入爐底炭層,化作一朵金邊青蓮狀的火焰。
此刻陳鳴已開始閉目凝神。
太明道人身穿絳紫道袍,手持拂塵,朝中院中的大缸輕輕一引。
“嘩!”
缸中無根水如銀龍騰空,劃出一道弧線,精準落入八卦丹爐。
陳鳴緊閉雙眼,耳畔只余水聲汩汩。爐底金邊青蓮火微微搖曳,映得他眉間一片赤金。
“進陽火!”太明道人敕令驟響。
“呼——”
陳鳴念頭一動,爐底青蓮焰暴漲三尺。熱浪撲面,丹爐外壁八卦紋逐一亮起。
爐水沸騰如雷鳴。
太明道人扔出一把云母石,入水瞬間“滋啦”炸響。
“退陰符!”
爐火應聲收縮,焰高驟降一尺,青蓮狀火焰立時收攏如拳。
緊接著,又是一捧牡蠣粉飄入爐中。
“進陽火!現在!”
青蓮再次綻放,照的陳鳴一臉赤金。
“引靈——”
赤松針落入丹爐的剎那,“嗤“地騰起青煙。霧氣翻涌間,一株三寸松影憑空浮現,枝干虬勁,針葉分明。
松影頂端忽地抽出一簇靈光閃爍的新芽,藥香驟濃。三息過后,新芽化作青光沒入藥液,爐中藥材頓時“咕嘟“沸騰,泛起珍珠光澤。
三刻后,霞光穿透松柏,落在丹爐上方。
巳時已至。
太明道人并指如劍,劃開爐蓋:“收!”
六顆碧玉丹丸凌空飛起,在爐口稍作盤旋,便如歸巢雀兒般接連投入青花瓷瓶。
“哈哈哈——”
“今日煉丹真是順遂!”
太明道人絳紫道袍無風自鼓,捋著胡須,一陣愜意。
“全賴師叔丹術高超。”
“師兄說你“愚鈍”我還不信,若是你清鼎師兄,早不知被我訓誡多少遍了。”
陳鳴起身,理了理道袍下擺的爐灰,抹去額間汗珠。這控火的一個時辰,比他斬殺那只蜘蛛精還累人。
“拿著!”
陳鳴雙手接過青花瓷瓶,手腕一翻,順勢將它送入青銅杯中。
“多謝師叔。”
陳鳴突然想起一事,拱手問道:“師叔,不知丹房可有固本培元的丹藥?“
太明道人聞言,走出丹壇,捋著胡須:“自然是有的,諸如筑基丹與五靈丹,前者補先天元炁,后者固五臟之本,培元筑基。”說著搖動檐下銅鈴。
“當——啷——”
“吱呀——”
清鼎推門而入,走到太明道人跟前。
“師父!”
“嗯,”太明道人微微頷首,聲音不疾不徐:“你這控火之術,還得多向你師弟請教,聽到了嗎?”
清鼎連忙拱手:“弟子明白。”
“去吧,你師弟找你有事。”太明道人一擺拂塵,緩步邁出院門。
待太明道人走出院門,清鼎立刻垮下肩膀,轉身對陳鳴夸張地嘆氣:“師弟啊師弟,你可害苦師兄了!“
“怎得?不就是練控火之術?”陳鳴有些好奇,怎么就害苦了他。
“哎——”
“太明師父這么一叮囑,我可又得抄好些遍丹方。”
陳鳴聞言,啞然失笑,他這師兄應該是好久沒下山了,這算什么苦。
“師兄,我想問丹房內可有多余的筑基丹和五靈丹?”
“待我看看……”
清鼎快步走到檀木帳臺前,取出賬冊,手指在丹目上快速游走:“筑基丹剩一百五十一枚,五靈丹一百二十四枚……”
“師兄,不知作價幾何?”陳鳴連忙打斷清鼎話語。
“嘩啦——”
清鼎突然合上冊子,突然正色道:“師弟是要買還是換?”
“還請師兄給個說法。”陳鳴眉梢微動,這才發現,清鼎師兄好像談及生意,總是換了副模樣,上次也是如此。
“筑基丹二兩七錢一枚,五靈丹二兩三錢。“清鼎袖中算盤啪啪作響,“若是置換……師弟可用成丹來換,比如云松丹,一換三。“
“如何?”
陳鳴心念沉入青銅杯中,翻看一通,好像沒什么值錢東西。
“師兄,這些辟谷丸,價值幾何。”
陳鳴手腕一翻,變戲法似的亮出個白玉瓷瓶。
自習得辟谷之術后,這些對他來說卻算可有可無,換了也罷。
清鼎接過瓷瓶,拇指輕挑開玄珠塞,一粒丹丸滾入掌心。
霎時,一縷清冽藥香鉆入鼻腔。他神色微動,將丹丸湊到鼻尖細嗅,眉頭漸漸挑起:“這辟谷丸……非太清宮手筆。“
尋常辟谷丸多是松黃褐色,而掌心這粒卻形如白玉。
“自然不是!”
陳鳴點頭稱是,機緣笈出品,自然不同凡響。
“按市價,尋常辟谷丸值一兩一錢。“清鼎指尖輕捻著白玉丹丸,眼中精光閃動,“師弟這品相……少說也得一兩七錢。“
“怎么樣?”
陳鳴嘴角微揚:“那就多謝師兄照拂了!“
話音未落,袖中又接連排出五個白玉瓷瓶,在賬臺上碰出清脆的叮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