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鳴再次察看起王七,發現對方如《機緣笈》所料,病入膏肓,藥石難救。
就等著收尸了。
“小娘子,別哭了!”
陳鳴緩緩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灰塵。
“公子,你能看到我?”
縊紅也不害怕,只是有些驚訝。
可當她打量到陳鳴手上的桃木劍時,立刻起了警覺。
身上紅綢靈活似蛇,將王七裹住,放到自己身后。
“你是道士?”
“還不是。”
知曉對方不是道士,縊紅松了一口氣。
“我只是路過,剛才睡的正香,只是你的哭聲太吵!”
“當真?”
“騙你做什么。”
“哼哼——”
王七突然蘇醒。
打斷了兩人交談。
“七郎,你沒事吧!”
“沒事。”王七嗓音嘶啞,“咳咳——”
縊紅見情郎命懸一線,心中忽然想到什么,眼神狠厲,看向陳鳴和還在昏睡的馬夫。
王七一眼就看出來嬌妻心中所想,一把抓住對方,“不行!”
可此時的縊紅哪里聽得進去,隨即施展法術,掐訣念咒間紅綢如血蟒破空,颯颯卷向陳鳴面門
陳鳴皺著眉頭看著向他動手的縊紅,他一開始只是看戲,就是因為對方雖然陰森可怖,但卻沒有半點血腥氣!
沒殺過人的可憐鬼!
但可憐并不意味著就能奪他人性命,這女鬼明擺是想取他和張伯的精血給王七續命,這做法,陳鳴可不慣著!
陳鳴直接舉著桃木劍對上紅綢。
劍鋒撞上紅綢的瞬間,那綢子就像碰到燒紅的鐵條,滋啦冒著黑煙炸成碎片。
縊紅被震得踉蹌倒退,摔倒在地。
她也看出來了,對方雖然不是道士,但也是一位手段強大的法師!
轉身想化作青煙遁走,可回頭瞧見情郎進氣少出氣多的模樣,又怎么都邁不動步子。
“你殺了我吧!”
縊紅見打又打不過,逃又不想逃,無奈開口,“我死也要跟七郎死在一起。”
王七見陳鳴身手不凡,想必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縊紅的紅綢威力他也是見識過,曾幫他趕走過十幾個打手。
竭力起身,推開一旁要幫扶縊紅,努力走到陳鳴身前,扯著袖袍。
“撲通——”
“小子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法師恕罪,求法師看在你我今日相聚荒廟的份上,救我一命。”
“咚咚——”
陳鳴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問道:“你要我怎么救?”
王七面色一喜,“求法師救我性命!”
“不行!”
“如果不是你過得沉迷美色,哪里有此劫難?”
王七聞言,猶如遇到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時間癱軟在地。
“撲通——”
縊紅也跟著跪下來,“法師恕我冒犯之意,求法師能讓我二人來生再續前緣。”
她也明白,王七死后,肯定會被地府帶走,自己只是個怨氣深重的孤魂野鬼,倒不如與他同去,投胎轉世,再續前緣。
陳鳴沒有說話,仔細打量起二人。
還別說,有點夫妻相。
殿內寂靜無聲,只有火堆零星噼啪,夜風哀嚎。
“你愿意?”
見縊紅眼角帶淚,傷心欲絕,王七開口道,”還請法師出手相助。”
陳鳴點點頭,“我試試。”
縊紅面露喜色,直接跪倒在地,“伏惟法師垂憐!”
陳鳴也不多言,自布袋中取出泛黃的黃麻紙,墨里摻著朱砂化開。
陳鳴正在書寫“安土地神咒”文書!
“呼——”
吹干墨跡,陳鳴沒有過多解釋,直接將“安土地神咒”文書丟入火堆。
不過片刻功夫。
寺廟周圍再起陰風。
“道長——”
一道幽幽的問候響起。
聲音由遠及近,一道人影穿過大門,憑空出現在三人眼前。
土地公白發白須,泥面溝壑,一身綠袍,左手虬杖懸著三枚銅錢。
只是臉色有些不對勁。
“土地公。”
陳鳴恭恭敬敬的向對方問候。
土地公打量四周,看到是陳鳴,眼神閃過一絲愕然。
難怪,他還和其他幾位土地打牌,就接到了轄地燒來的“安土地神咒”文書,一些野道燒的文書,看都懶得看,唯獨這位小法師,在墨山縣是出了名的“難纏”。
上月墨山廟會,七位土地竟被同一道文書請去跳大神!
緣由竟是陳鳴姐姐覺得賣藝人演的山神不像!
他寫的“安神土地咒”文書,能將他們一眾土地,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們還沒有半分拒絕余地。
眾土地原想上告縣城隍,可陳鳴態度恭敬,而且不論事情能否辦成,事后還會奉上酒食,他們合計一番,也就隨他去了。
畢竟這年頭,兵荒馬亂,有酒食,不錯了。
“小法師,有何要事?”
土地公笑瞇瞇的看著陳鳴。
陳鳴看向王七。
王七隨即開口。
一年前,王七路過一家荒宅,聽聞此間鬧鬼,可王七不信邪,便住了進去。
后來遭到縊紅刁難,之后又聽說這鬼是吊死鬼,被人設計奪了家產,她一無所有,無依無靠,便吊死在房梁之上。
王七聽完之后,對縊紅心生憐憫,便將那根橫梁砍下,付之一炬。
可縊紅卻沒有去轉世投胎,而是一眼相中了王七。
再之后,王七自然投入溫柔鄉,樂不思蜀,以至于后面日漸消瘦……
土地公聽罷,面無表情,看向陳鳴,“小法師有何求?”
“讓他們二人下輩子投胎還有一世姻緣,如何?”
土地公一時啞然,這次的要求卻比前幾次的難。
前幾次陳鳴不是找他們打聽精怪下落,就是找他們開幽徑,渡亡魂。
陳鳴看出對方面露難色,眉頭微挑,問道:“不行?”
土地公聞言,趕忙捻了捻胡須,笑道:“行,自然是行!言而有信,乃是做人根本。”
“此事倒也不難,城隍座下文判正是老朽結義兄長,他或許能幫忙,只是——”
“只是什么?”
三人關切的看向土地公。
“曾聽聞法師手中有罰惡司判官的符箓?”
陳鳴點點頭,淡淡道:“不錯。”之前曾請動城隍幫他探查那畫皮鬼的下落,報酬就是這鐘馗護身符。
“只需要一張鐘馗護身符即可!”土地公數著一根手指,語氣謹慎。
陳鳴沒有猶豫,從笈囊中將符箓取出,遞給對方。
這符箓對他來說就是彼之蜜糖,吾之雞肋。
土地公慌忙用虬杖壓住符光,收好符箓,對著陳鳴微微一拱手,“小法師,此事包在我身上!”
“你們兩個,快跟我走吧。”
王七隨即起身,卻發現自己身輕如燕,轉頭一看,自己的身體還直愣愣的躺在原地,七竅正滲著血。
王七死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也沒有半分傷心。
王七恭恭敬敬的向陳鳴行禮,“最后有勞法師送此殘軀歸薊縣西街王宅!我自會托夢言明來龍去脈!”
“吾等二人,永世不忘法師恩情!”縊紅也跟著行禮。
而后兩人跟著土地公,穿過大門,亦步亦趨的走向黑暗角落中的幽徑。
看著三人消失的背影,陳鳴嘆了一口氣。
到頭睡去。
……
晨光刺破殘夜。
張伯打著哈欠撐起身子,這是他睡的最安心的一夜,抬眼便看見陳鳴已收拾停當,背著桃木劍和笈囊,站在馬車旁邊。
陳鳴指了指張伯身旁的王七尸體,又指了指無精打采的小毛驢,“張伯,我們得去薊縣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