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真虛實已明，士輝心中便有了計較，

遂令所眾于村內歇息一晚，養精蓄銳，

次日，三十人假扮村眾入郡販薪，余者綴于后。

至城前，倒薪而爭，堵塞城門，郡城來往者，髴能出入。

戍城賊兵見狀，喝不能止，遂上前持刀相逼，

眾人奪其兵，而群毆之，動靜愈大。

城內賊兵聞驚變，提兵掛甲，出城平亂，眾百人。

假扮村民那三十人忙作慌亂狀，扔下被打得半死的戍城賊兵，便朝來路回奔。

賊兵見同袍如此慘狀，怎可能放過這群不知死活的刁民，急追而去。

追不過三里，伏于路邊士輝兩百余眾，突至后方殺出，將這百余追出城來的賊兵團團包圍。

這群賊人顯然不是什么精銳，

除每人手拿一柄環首刀，著皮甲者也就十來人，

且甲具簡陋，聊勝于無。

看這形制，明顯是豪強昧下，本該交于官府的牛皮、犀皮私制而成。

倒是浪費了這等上好材料……

賊兵見士輝非但人數比之他們多上一倍，武器甲胄更是比之好上不知多少，

想也不想便交出兵器，跪地祈降。

士輝也是狠人，只留下幾個看著比較老實的帶路，

其余賊眾全部吩咐郡兵將之斬殺，讓這些郡兵也見見血，練練膽。

他可不想廝殺之時，這些郡兵還畏首畏尾，不敢下手。

這些人既已從賊，便有取死之道，便是要擴大兵員，也要招納那些不愿從賊之人，

留下這些隱患在身邊，嫌命長不成？

待將尸體處理一番，士輝三百人，由余下賊人帶領，朝著賊人兵營殺去。

在武器裝備、兵員素質雙雙碾壓賊軍的情況下，

只半日，九真郡城胥浦，便又重新被控制在官府手中。

然交趾所來兵力畢竟有限，哪有足夠人手管理這廝殺過后的混亂局面，

讓本地官吏安撫，便成為當下最為省力快捷的方式。

只是胥浦城中官吏缺乏，郡城官吏要么被叛軍斬殺，要么避逃出城，

留于城中者，便只有部分出自豪強家中的郡吏了。

士輝只得招募城中親近官府的豪強，

曾于郡府、縣鄉為吏者，指派為官，協助管理州郡，

同時招募青壯，準備北上攻打賊軍，與士燮南北合擊，消滅叛亂。

得益于儋萌平日官聲不錯，才半日，便招得青壯兩千人，誓要消滅叛軍，為郡守、家人報仇。

就在九真郡消滅叛軍，收復城池，高歌猛進的時候，蒼梧郡各縣卻被各地興起的叛亂連連攻陷。

至臘月二十，越人攻郡城廣信外圍離水關。

朱符令部曲一千，前去平亂，才出關城，便被越人埋伏，全軍覆沒。

賊收其兵，里應外合，入離水關，攻郡城。

朱符親領部曲一千五百應戰，戰數日，相持不下。

越人驅象沖突，朱符大敗，回還郡城。

郡中豪強起兵相應，開城門，誅刺史。

朱符大駭，率部曲三百，乘船泛舟，自郁水而下南海，妄再合南海郡兵，以討叛賊。

時越人入廣信，刺史奔逃，郡兵散亡，越人殺伐之心無可制。

遂縱火燒掠，毀公私廬舍，郡長奔逃，豪強慟哭，大掠數日，郡城為越人所占。

廣信郡城外十里，喊殺聲不斷，千余身著襤褸的奴隸，夾雜著幾百身穿皮甲之人，正不斷朝一處鄔堡沖鋒。

鄔堡女墻后面不斷射出箭矢，阻止這些人朝鄔堡靠攏，

奴隸們還沒沖到鄔堡墻下，便已死傷百人，

待奴隸好不容易將木梯架靠堡墻，這些披甲越人便順著駕好木梯奮力朝鄔堡墻上攀爬，

這些人才爬至半腰，木梯便被墻上之人以叉槍推倒，死傷一片。

“唉……沒法打啊。”

后方觀戰眾越人中，一穿著綢衣，身帶珠佩，裝扮怪異的男子皺眉道。

一個與他長相破類的男子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顯眼包，搶了些好東西，就往身上套，也不分給部族兄弟。

雖是埋汰自家兄弟，但望著前方鄔堡高大的圍墻，

以及墻上嚴陣以待，裝備精良不斷朝下射箭的漢人，他也沒否認：

“是啊，可惜了，這士氏才是交州最富之屬。

算了，撤吧！”

然后也不管自家兄弟，朝后面擺了擺手，

接著銅鼓聲聲，號角響起，剛才還在悍不畏死賣力攻城的千余人，便如退潮一般朝后狂奔，

那些躺在地上受傷未死的看都未看上一眼，

匯合后方三四千人后，就這樣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了。

攻城越人已經退出四五里路，圍墻垛口馬面后面，站起幾人來。

“子厚，你士氏真不愿出兵拯救陷在郡城之內那萬千民眾？”

說話這男子四十五六，身上盔甲精良，刀箭砍射痕跡處處，頭發亂糟糟，眼仁血絲密布，正是自郡城逃出的蒼梧太守，史簧。

被史簧稱作子厚的男子，跟他年紀相仿，狀態卻好上許多，是士氏留于廣信，守護祖產的士基。

士基排行第五，表字子厚。

他望著遠處還在冒煙的郡城，苦笑道：

“太守過于高估我士氏矣……

若非憑借高墻深壘，我士氏怎能是堡外數千叛軍對手？”

史簧唇須輕抖，嘴巴張了張，未再進行勸說，他知道士基說的是實情：

現在士氏鄔堡中有族兵三百余；

城破之時，脅迫保護自己出城的郡兵兩百余；

以及越人開始搶掠殺戮時，前來士氏避難的諸家豪強部曲，總共不過七八百人，

確實不可能跟奪取了刺史敗兵兵甲后的數萬越人叛軍爭奪郡城。

“唉……這些越人還真是不講就啊，幸好我士氏提早搬出郡城……”

見太守眼中含淚看向郡城，士基朝史簧拱了拱手，兀自走下堡墻。

“郡中諸家，就士氏損失最小……”

“唉……早該如士氏一般遷出郡城啊……”

“嘿……此言差矣。

唐氏半月前也如士氏般遷出郡城，駐進他城外鄔堡，據說也被破了。”

“是極是極，郡北諸縣，縣城告破者也不少……”

“聽說還有更多生番自山中前出，朝著南方追擊刺史而去……”

鄔堡之內，到處擠滿逃出郡城，被士氏收容的各家逃難之人，各種說法混成嗡嗡之聲，不斷傳入士基耳中。

士基并不在意，一路穿過人群，朝士氏核心內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