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時，修遠背著昏迷的蘇九黎，帶著林半夏溜回了九黎古董店。店門大敞著，昨夜的血色結界已經消散，只留下幾道焦黑的痕跡在門檻上，像是被雷劈過一樣。

“你確定這里安全？“林半夏抱緊懷里的《守一觀降妖錄》，警惕地環顧四周。

修遠踹開半掩的門，大大咧咧地走進去：“放心，食夢貘都被我們封印了，現在這兒比幼兒園還安全。“

話音剛落，柜臺上的招財貓擺件突然“咔嚓“一聲裂成兩半。

林半夏：“……“

修遠面不改色：“這說明它質量不行。“

他把蘇九黎放在后院的藤椅上，轉身沖進員工宿舍，一把掀開行軍床。床底下那張泛黃的符咒還在，但朱砂繪制的紋路已經褪色大半，像是被水泡過一樣。修遠伸手去撕，指尖剛碰到紙面，符咒就“嗤“地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

“搞定！“他拍拍手站起來，突然發現床板背面刻著一行小字：

“青丘狐族鎮守于此，凡破封者，必遭反噬。“

修遠盯著這行字看了三秒，果斷把床板翻回去：“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不看也罷。“

回到院里，林半夏正在檢查蘇九黎的狀況。女妖的臉色蒼白如紙，但呼吸已經平穩，太陽穴上的血管紋路也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個細小的紅點，像是被針扎過的痕跡。

“她什么時候能醒？“林半夏問。

修遠從兜里掏出貘形木雕，隨手扔在石桌上：“按理說宿主脫離控制就該醒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自愿被控制。“修遠瞇起眼睛，“你爺爺的書里有沒有寫怎么弄醒裝睡的人？“

林半夏剛要回答，藤椅上的蘇九黎突然咳嗽了一聲，睫毛微微顫動。

“要醒了！“林半夏趕緊湊過去。

修遠卻一把拉住她，往后退了兩步：“等等，先看看情況。“

蘇九黎緩緩睜開眼睛。那雙往日凌厲的眸子此刻霧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層紗。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修遠身上，嘴唇輕啟——

“……師兄？“

修遠和林半夏同時愣住。

“你叫我什么？“修遠指著自己鼻子。

蘇九黎掙扎著坐起來，眼神漸漸聚焦。當她看清修遠的臉時，突然臉色大變：“你不是他！“她猛地往后縮，藤椅“咣當“一聲翻倒，“你們是誰？這是哪里？“

修遠和林半夏面面相覷。

“蘇老板，“修遠蹲下來，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指，“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蘇九黎的眼神從驚恐變成困惑，最后定格在茫然：“我……我是……“她突然抱住頭，“我的耳朵呢？我的藍牙耳機呢？“

修遠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已經變成廢鐵的耳機：“在這，不過已經報廢了。“

蘇九黎一把搶過耳機，手指顫抖地撫摸著上面的血跡：“這是……這是我的……“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的通訊器……“

“通訊器？“林半夏敏銳地抓住關鍵詞，“你跟誰通訊？“

蘇九黎抬起頭，眼中的迷霧突然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的清醒：“天機閣。“

修遠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什么？！“

“三個月前，天機閣通過這個聯系我，“蘇九黎晃了晃耳機，“說守一觀的弟子會帶著天柱碎片下山，讓我務必截住他。“她盯著修遠，“但他們沒說碎片會在一個女孩體內。“

林半夏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鎖骨。

修遠摸著下巴：“所以你是天機閣的臥底？“

“我是青丘狐族最后的守碑人，“蘇九黎冷笑，“天機閣算什么東西？我假裝合作，只是想找出當年害我全族的真兇。“她指了指耳機，“這里面說話的聲音，就是當年屠殺青丘的劊子手。“

院子里突然安靜下來。晨風吹過老槐樹，葉子沙沙作響。

修遠突然拍了下大腿：“我就知道！那個聲音一聽就不是好東西，張口閉口就要殺人。“他湊近蘇九黎，“它有沒有說為什么要天柱碎片？“

蘇九黎搖頭：“只說要'重啟大陣'。“她看向林半夏，“直到昨晚我才明白，他們真正想要的是——“

“咚！“

一聲悶響打斷了她的話。林半夏突然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半夏！“修遠趕緊扶住她。

林半夏痛苦地蜷縮起來，鎖骨下的羅盤紋路正散發著刺目的金光，光線如同活物般在她皮膚下游走。

“反噬開始了……“蘇九黎掙扎著爬起來，“天柱碎片在排斥她的身體！“

修遠一把扯開林半夏的衣領——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她的胸口，所過之處血管凸起，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怎么辦？“修遠抬頭看向蘇九黎，“你們狐族有沒有什么秘法？“

蘇九黎咬牙：“有，但需要……“她突然頓住，耳朵微微一動，“有人來了。“

前店傳來門鈴聲，接著是一個洪亮的男聲：“九黎啊，你要的朱砂我送來了！“

修遠眼睛一亮：“是青云觀的李道長！“他跳起來就往前店跑，“那老頭最擅長鎮壓反噬！“

蘇九黎想攔住他：“等等，不能讓他看見——“

已經晚了。修遠沖進前店，迎面撞上一個穿道袍的胖老頭。老頭左手拎著一袋朱砂，右手拿著根糖葫蘆，看見修遠時眼睛瞪得溜圓：“玄明子？你怎么在這？“

“老李！救命！“修遠拽著他就往后院跑，“有人要爆體而亡了！“

李道長被拽得踉踉蹌蹌，糖葫蘆都掉了：“哎喲我的山楂……什么爆體？“

兩人沖到后院，卻發現林半夏已經站了起來，神色如常地整理著衣領。蘇九黎站在她身邊，手還保持著攙扶的姿勢。

“呃，“修遠眨眨眼，“剛才不是要死要活的嗎？“

林半夏微微一笑：“突然就好了。“

李道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彎腰撿起石桌上的貘形木雕：“食夢貘？你們從哪搞來這玩意兒的？“

修遠剛要回答，蘇九黎突然搶著說：“地攤上買的，看著好玩。“

李道長狐疑地打量著她：“九黎啊，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熬夜追劇。“蘇九黎面不改色。

老道又看向林半夏：“這位姑娘是？“

“我女朋友。“修遠一把摟住林半夏的肩膀，“帶她來買首飾。“

林半夏狠狠踩了他一腳。

李道長摸著胡子，突然笑了：“年輕人真有意思。“他從兜里掏出個護身符塞給林半夏，“初次見面，一點小禮物。“

護身符入手瞬間，林半夏鎖骨下的金光突然暗了下去。她驚訝地抬頭，發現老道正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好了，朱砂放這兒了。“李道長把袋子放在石桌上，“九黎啊，下回別大半夜的訂貨，老道我睡眠質量本來就不好。“

他轉身往外走，經過修遠身邊時，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今晚子時，青云觀后門見。“

等老道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林半夏才長舒一口氣，腿一軟又要跪下，被蘇九黎一把扶住。

“那老道看出來了，“蘇九黎皺眉，“他給的護身符是鎮魂用的。“

修遠從林半夏手里拿過護身符，拆開一看——里面除了一張符紙，還有張小紙條：

“天柱碎片需以龍氣鎮壓，速來取鎖龍井鑰匙。“

林半夏看著自己胸口漸漸平復的金光，輕聲問：“現在怎么辦？“

修遠把紙條一揉，塞進嘴里吞了下去：“先去吃早飯。“他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拍拍肚子，“折騰一晚上，我都餓瘦了。“

蘇九黎：“……“

林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