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遠站在城市街頭，道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捏著口袋里剩下的八十塊錢——剛才那輛破舊長途客車收了他二十塊車費，售票員大媽甚至拒絕了他用銅錢抵價的請求——現在他盯著面前川流不息的車流，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紅塵滾滾“。

“師父說山下人心險惡……“他嘀咕著，把銅錢收回暗袋，“但沒說過連紅綠燈都這么險惡啊！“

一輛公交車呼嘯而過，噴了他一臉尾氣。修遠咳嗽著后退兩步，后背撞上了堅硬的金屬柱子。他轉身一看，發現是根路燈桿，上面貼滿了花花綠綠的小廣告，其中一張特別顯眼：

“重金求符！專收鎮宅驅邪符箓！聯系電話：138xxxxxx“

修遠眼睛一亮，正想仔細看，手機突然在道袍內袋里震動起來。他手忙腳亂地掏出來，發現屏幕亮著，顯示一條短信：

“尊敬的用戶，您本月流量已用盡，疊加包10元100MB……“

“這東西還會自己說話？“修遠震驚地戳了戳屏幕，不小心點開了相機應用。前置攝像頭啟動的瞬間，他看到自己臉上沾著的公交車尾氣煤灰，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何方妖孽！竟能將人魂魄攝入法器！“

幾個路過的中學生指著他哈哈大笑：“快看！道士玩自拍！“

修遠漲紅了臉，把手機塞回口袋。他決定先解決溫飽問題，順著香味拐進一條小吃街。烤肉攤前，老板正用扇子驅趕蒼蠅，油膩的圍裙上沾滿醬料。

“老板，來份羊肉串！“修遠豪氣地拍出三枚銅錢。

燒烤攤主是個滿臉橫肉的大漢，瞥了眼銅錢，又瞥了眼修遠的道袍，冷笑：“cosplay上癮了？掃碼支付，不收古董。“

“掃碼？“修遠茫然，“掃什么碼？“

老板不耐煩地指指攤位上貼著的黑白方塊圖案：“微信支付寶，不會用就別吃！“

修遠盯著那個奇怪的“符咒“，若有所思：“此物……莫非是某種封印陣法？“他想起師父說過，現代修士都會在店鋪設下禁制，只有破解才能交易。

他試探性掐了個法訣，朝二維碼一指：“破！“

“滴——“掃碼槍突然發出一聲長鳴，老板的手機響起機械女聲：“支付寶到賬，五千元。“

老板：“？？？“

修遠：“！！！“

圍觀群眾嘩然：“這道士會隔空轉賬！“

修遠拔腿就跑，身后傳來老板的怒吼：“站住！你這是黑客行為！“

為了躲避追殺，修遠一頭扎進最近的商場。剛沖到玻璃門前，門“唰“地自動打開。他一個急剎，警惕地盯著那扇門：“何方妖孽，竟能感應人氣？“

他繞著自動門轉了三圈，突然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此乃'感應陣法'，需以符破之！“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破障符“，“啪“地貼在玻璃門上。

“咔嚓——“整面玻璃門應聲碎裂。

警報聲瞬間響徹商場。修遠見勢不妙，甩出一張“神行符“貼在自己腿上，一溜煙沖進了安全通道。“這年頭，連門都成精了！“他邊跑邊抱怨，沒注意到道袍袖口被玻璃劃破，內襯的追蹤符正微微發亮。

躲進衛生間隔間后，修遠氣喘吁吁地掏出《修士現代生存手冊》：“1987年版……“他絕望地發現目錄里根本沒有“二維碼“和“自動門“的詞條。這時口袋里傳來“叮咚“一聲。

他摸出手機，屏幕上跳出一條通知：“Siri：您有一條未讀提醒……“

“嘶……里？“修遠試著念出這個古怪的名字，“莫非是某種器靈？“

他鄭重其事地將手機擺在馬桶蓋上，掐訣念咒：“天清地明，陰濁陽清，開爾靈智，速現真形！“

Siri：“我在呢，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修遠倒吸一口涼氣：“果然通靈！這位……嘶里道友，敢問掃碼支付是何法術？“

Siri：“已為您搜索'如何掃碼支付'，找到1，234，567個結果……“

修遠肅然起敬：“器靈竟能瞬息推演百萬種解法，當真深不可測！“

修遠蹲在巷子里啃著面包，這是他花最后二十塊錢買的——雖然攤主堅持不收他的銅錢。暮色漸沉，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照得他懷里的青銅羅盤泛著奇異的光澤。指針不知何時轉向了東北方，正在輕微震顫。

“奇怪，從公交站走到這里才半小時...“修遠嘀咕著擦了擦羅盤，突然感覺褲腳被扯了扯。

低頭看去，是只通體漆黑的流浪貓，琥珀色的眼睛在暗處發亮。

“去去去。“修遠揮揮手，“貧道自己都...“

“守一觀的小道士？“黑貓突然開口。

修遠猛地后退，后腦勺“咚“地撞在墻上：“妖、妖怪？！“

黑貓慢條斯理地舔著爪子：“三個時辰前，你是不是用雷法震碎了商場玻璃門？“

“那不能怪我！“修遠揉著后腦勺，“誰讓那門...“

“沖擊波震碎了三條街外九黎古董店的鎮店之寶。“黑貓尾巴一甩，地上多了張燙金名片，“蘇老板說，要么賠兩千塊，要么明早十點去店里打工抵債。“

修遠瞪大眼睛：“等等！我根本沒見過什么蘇...“

話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想起，下午逃跑時似乎撞進過一家店鋪，恍惚間看到個戴藍牙耳機的女子。當時她手里好像拿著個裂開的瓷瓶...

“想起來了？“黑貓躍上墻頭，“順便提醒你，道袍后襟的追蹤符是她畫的——用你撞碎的那個乾隆粉彩瓶的釉料。“

修遠慌忙脫下道袍，果然在內襯發現一道朱砂色的符文，正隨著暮色漸深而越來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