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也有點懵，這送上門的話筒都沒人接，場面整得賊尷尬。

他本打算收集點大家的苦水當籌碼，好跟系統討價還價爭取底薪，順便摸清行業里的坑。

結果現在全員靜音，整得他臉上火辣辣的。

關鍵是他自己對這個行業的門道確實不熟，壓根不知道這幫人平時都卡在哪兒了。

這下連跟系統抬價的由頭都找不著了——那系統可是見著困難就往上加碼的主兒。

顧銘隨手點了個戴工牌的女經紀人：“姐，你來說說，平時帶客戶看房租房都碰過啥鬧心事兒？干這行最頭疼的是啥？“

被點名的姑娘臉唰地白了，偷摸著往左右瞟。

結果邊上那群人跟被點穴似的，要么低頭摳手指，要么盯著天花板發呆，活脫脫上演了職場版“塑料同事情“。

明明剛才在茶水間還嚷嚷著“新老板敢怎樣就集體造反“，真到節骨眼上全慫成鵪鶉。

這幫人早練就看人臉色夾著尾巴做人的本事了。

平時在客戶面前裝孫子裝慣了，該挺直腰桿時反而慫了。打工人見老板天生矮半截，從古至今都這德行，像吳珊珊那種敢和老板叫板的，百八十個里都挑不出一個！

顧銘見這姑娘還不吭聲，啪地把筆往桌上一拍：“姐，我讓你吐個槽比登天還難是吧？“

“呃…新老板，我們干這行可帶勁了！“

女經紀人絞著手指頭憋出段話，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遇到的坎兒那都不叫事兒，越難我們越來勁！真的！每天都干勁十足！每天都不想下班！“

說完還硬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套見風使舵的職場生存術，她可是培訓時拿過滿分的。

只是她說完這番話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新老板會不會接受這種回答，會不會覺得她在陰陽怪氣？早知道更夸張點就好了！

顧銘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連基本工資都不給還這么嗨？

這幫人的腦子是被灌了多少迷魂湯啊？

說真的，這些理想主義者從來不愛抱怨，不過也怪不得他們——這行的老板個個都是人精，天天給員工洗腦“別怕困難別喊累，壓力就是加油站“，這不就是忽悠人砸鍋賣鐵倒貼錢打工么？

最絕的是老板們還理直氣壯地說，不設底薪就是為了激發無限潛能，說什么“沒有壓力哪來動力“。

在他們那套邏輯里這確實是真理，可落在正常人耳朵里，這不就是赤裸裸的耍無賴么？

飯都吃不飽還談什么化壓力為動力，這不是欺負老實人是什么？

吳珊珊在旁邊聽著房產中介小姐姐那番話，心里直呼顧銘真是絕了——這簡直是拿捏員工的最佳套路嘛！

專門戳人痛處問日常困擾，看哪個愣頭青敢開口。真要有傻乎乎的接茬，反手就扣頂“不適合這行“的帽子直接炒掉，殺雞儆猴這招玩得，絕了！

她原先還擔心顧銘是不是又要玩亂撒錢那一套，沒想到居然和自己不謀而合。

好啊顧銘，你終于上道了！吳珊珊深感欣慰。

其實吳珊珊早準備好的那套說辭，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甭管過程怎么繞，最后都得繞到“不準訴苦“的死胡同里。

說白了就是要讓所有人把苦水咽回肚子里，繼續戴著理想主義的面具演戲。

誰要是膽敢跟老板提錢？那可不光是傷感情，簡直是在玷污“為愛發電“的崇高境界啊！

顧銘一臉懵地盯著房產中介小姐姐，實在想不通這幫人到底被洗了什么腦，才能面不改色說出這么離譜的話。

他心想：姐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講什么？誰出去有人信嗎？

他敲了敲桌子又追問：“再問你一次，這行到底有什么糟心事？有什么不滿盡管說。“

沒想到姑娘眼眶一下子紅了，心里直打鼓——自己都把沒底薪的破事吹成優點了，老板怎么還不滿意啊？

她完全會錯意，還以為顧銘在考驗她對行業的忠誠度。

“老板我真的特別充實！壓力就是助燃劑，我們年輕人什么坎都能跨......“沒等她背完雞湯就被顧銘抬手打斷了。

“算了算了，姐你......哎，換個人來說吧。“顧銘揉著太陽穴嘆氣，這姑娘根本在跟他跨服聊天。

房產中介小姐姐憋屈得要命，一邊恨自己嘴笨，一邊琢磨要是能把那些理想主義的詞兒說得更熱血沸騰點，說不定新老板就買賬了。

顧銘轉頭瞄見個精神小伙，那雙眼睛亮得跟探照燈似的，心說這機靈鬼總該說點人話了吧，抬手就點他：“你來聊聊這行的糟心事，有啥不痛快的地方？“

“老板，沒有困難！只有動力！你看啊，寶劍鋒從磨礪出——“小伙張嘴就把行業夸得跟人間天堂似的。

顧銘聽半截就繃不住了，揮揮手像趕蒼蠅：“打住打住，換人！還有誰想說說實際點的困難？“

“老板，我插句嘴哈。“經理搓著手湊上前，笑得眼角皺出褶子。

嚯！經理！顧銘精神了，這個總能有點東西說了吧！經理要管的事情多，遇到的奇葩肯定也多！

“咱這行真的特別適合年輕人。您想啊，干這行能全方位提升能力，等本事練出來了，那收入可比坐辦公室領死工資強百倍。就說香江那些金牌銷售，賣套半山別墅光提成就上百萬！這一下不就財務自由了！”

“您看咱們團隊現在雖然苦點累點，等將來混出頭了，現在這些糟心事兒啊，都能當成功故事講給兒孫聽，這不就是最好的言傳身教嘛！“

整個售樓部響起一片巴掌聲，同事們眼睛都亮晶晶的。不知誰帶的頭，稀稀拉拉的掌聲突然變成整齊的啪啪聲，還有人把巴掌拍得發紅。

“頭兒講得太到位了！“

“還得是咱經理啊！“

“要不說是領導呢，說話就是有格局！“

吳珊珊站在顧銘旁邊，微笑著跟著拍得可起勁了。

但是她可不是贊賞，她憋著壞呢——她巴不得這幫人繼續用愛發電，反正省下來的底薪都能給顧銘減輕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