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珊珊直勾勾盯著顧銘：“都記清楚了？”

“珊珊姐，你這稿子寫太好了！不過我有更合適的法子。”顧銘笑得眼睛彎彎的。

吳珊珊當場愣住。

眼前這個剛高考完的毛頭小子，居然說能想出比她這混了多年職場的老人更周全的主意？

要知道她昨晚可是足足琢磨了兩個鐘頭，連晚飯都沒顧上吃。

平常她給老板出方案都是例行公事，偏生遇上這個顧銘，倒像是著了魔似的，總忍不住替他多操份心。

這破天荒頭一遭，倒顯得自己瞎忙活。

吳珊珊捏著文件夾的手緊了緊，指尖都泛了白，臉都有點氣歪。

辦公室里二十幾個房產經紀人湊在一塊兒小聲嘀咕著新來的老板。

“聽說新老板年紀特小，該不會是哪個有錢人家少爺出來體驗生活吧？”靠窗的經紀人轉著筆嘟囔。

角落里戴眼鏡的姑娘接話：“現在樓市都涼成這樣了，他接這燙手山芋圖啥啊？八成就是來刷個簡歷，咱們可要遭殃了。”

“哎，還是禿頭在的時候舒坦，咱愛干嘛干嘛，也不管咱們。”前臺大姐托著腮幫子嘆氣，“誰能想到真有人來收拾他留下的爛攤子？”

正整理領帶的銷售突然插話：“先說好，要是敢動咱們提成，老子立馬拍屁股走人！本來就沒幾個錢了！”

“就是就是，”旁邊人附和著往沙發上一癱，“跟他又沒經理那份交情，犯不著受這委屈。”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中，不知道誰嘟囔了句：“這少爺要是玩票玩砸了，咱們都得跟著喝西北風。”大伙兒越說越喪氣，整個大廳的空氣都快凝固了。

自從前經理突然抽身退場，公司里人心早就散了——畢竟這么多年，大家早把那個光腦門當成了主心骨。

怎么說呢？光頭會畫餅啊！這就會收買人心啊！

辦公室里，吳珊珊還在教顧銘怎么操作。

她掰著指頭說：“先給那十幾個混日子的中介施壓，完事把所有人提成都加兩個點。就跟訓狗似的，敲一棒子再喂肉干，大公司都愛這么玩。”

“這樣既能鎮住偷懶的，又能穩住還在干活的。反正中介這行不用發底薪，沒業績就喝西北風，這種白嫖模式也就房地產搞得出來。其他行業哪有人倒貼錢給老板打工的？”

顧銘轉著筆接話：“他們管這叫先投資后回報？”

“扯淡呢！”吳珊珊把文件往桌上一拍，“做買賣才講投資回報，那叫給自己干。中介小哥們這是被忽悠瘸了，拿打工當創業呢。”

“行吧，我試試。”顧銘嘴上應著，心里直嘆氣。

吳珊珊這法子是實在，是有利于老板，可顧銘自己那套劍走偏鋒的路數，一般人還真理解不了。

顧銘前腳推門出去，吳珊珊后腳就擼著袖子跟上來。

她今天可是把10厘米的高跟都踩上了，是打算親自給顧銘鎮場子——房產公司烏泱泱幾十號人，可比之前服裝店難對付多了。

這幫中介小哥個個都是硬骨頭，揣著理想主義的熱乎勁。

要不怎么說他們邪乎呢，倒貼錢打工的事兒都干得出來。

跟他們說話得帶點理想主義那味兒，說人話就是會畫大餅，不然人家覺得你不是一路人，眼皮子都不帶夾你的。

說他們傻吧，偏偏又是群狼崽子，渾身使不完的勁兒。

但凡認準個事，天塌了都能給你頂回去。

他們就覺得努力能換回報，壓根兒沒看透那些彎彎繞繞的職場潛規則。要不誰傻乎乎倒貼錢給老板打工啊？

顧銘掃了眼屋里二十來號房產中介，加上六個部門經理、六個主管和三個財務，抬手示意道：“大伙兒都靜一靜，我叫顧銘，是咱們公司新來的老板，今兒想跟各位掏心窩子說說話。”

“老板要訓話都給我站直溜了！年輕人就得有個精氣神兒，跟蔫茄子似的怎么帶客戶看房？”吳珊珊眼睛跟探照燈似的掃過人群，嗓門震得玻璃窗嗡嗡響。

底下人下意識齊刷刷挺直腰板。

要不說吳珊珊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收拾這種小公司的散兵游勇簡直手到擒來。

顧銘扶著桌沿往前傾了傾身子：“聽說咱們這兒的中介兄弟以前都是零底薪干活？全憑一腔熱血在白干？”

中介們你看我我看你。要說前頭老禿當老板那會兒，確實有條升職路子——從普通中介干到主管，再熬成經理。

等真當上經理可就不一樣了，每月穩穩當當拿4500保底工資不說，手里還攥著大把客戶資源。

說白了這就是行業里的尖子生，連老板都得捧著哄著，畢竟公司命脈都攥在這些人手里呢。

這幫經理也夠忙活的，自己得跑業務賣房，還得帶團隊管人。

碰上老板有事兒，大清早就得替老板給大伙兒訓話。

不過底下那些小年輕都把他們當奮斗目標，這感覺可美了——成天被迷弟迷妹圍著轉，擱誰不得飄啊？個個都覺得自個兒算混出頭了。

底下跑腿的中介誰不想混成經理？雖說不是人人都能成，可真有能耐的主兒，混個三五年攢下一幫炒房客的人脈網，倒也不是夠不著這位置。

顧銘之前和老禿嘮嗑時還聽過個行內騷操作。

招新人的時候要是頭個月給開2500有責底薪，往后就再不發底薪了，這都算業界良心了。有些黑心中介公司連這2500都直接賴掉。

這會兒顧銘沖著屋里所有員工發問：“大伙兒都說說，干這行最憋屈的事兒是啥？碰見過啥坎兒？對這行有啥想吐槽的？敞開了說啊！”

“咱今就開個吐槽大會！”

這話撂下后，滿屋子的中介小哥大眼瞪小眼。有人心里直打鼓——新老板這是要敲打人還是立規矩？也有人偷摸尋思，這唱的是哪出啊？

邊上站著的吳珊珊當場懵逼。

她明明給顧銘準備的演講稿是走理想主義路線，讓多灌點“為愛發電“的雞湯，壓根沒讓提行業黑料。

這會兒急得用腳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顧銘一下，提醒他跑偏了。

顧銘裝沒感覺，壓根不接她這茬。

屋里靜得能聽見針掉地上，一幫中介小哥愣是沒人吱聲。

大家心里都跟明鏡似的——誰要是這時候叭叭地倒苦水，回頭新老板來句“干不了就別干“，那不就涼了？

再說了，保不齊新官上任三把火，萬一是變著法兒找茬裁人呢？誰也不想當這個愣頭青，全縮著脖子裝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