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收尾
- 鎮收妖魔,蕩盡邪祟!
- 巧克力rata
- 4014字
- 2025-05-04 11:00:00
陸羽收刀未歸鞘,步伐不快,卻穩得驚人,仿佛每一步都落在某個早已決定的秩序上,將方才殘魂與血火徹底斬斷的格局,一寸寸踩實。
他身后,是一地塵灰。
沒有火光,也沒有魂氣,只剩下一圈焦痕與破裂的泥地,像是連時間都不愿留下痕跡。
圍觀的韓家術者們仍站在四方,但已無人靠近戰圈。
他們在等。
等陸羽走遠,等煞氣消散,等主刀人徹底退出此場,再回來“善后”。
這原是修士間默認的潛規——誰動手誰執權,但動手之后不執利,周邊勢力便可撿灰拾骨、收殘補利,事后也無人能說什么。
他們只是沒想到,陸羽——根本沒打算給他們等完這一步的時間。
遠處那道背影剛邁過斷瓦殘門,煞氣卻未減半分,反而因他離場而更顯鋒冷,如野犬察覺入侵者、如兵鋒繞后,割喉不言。
就在這壓迫感中,一人終于站出。
“陸大人!”
一名術袍上繪有鶴紋的青年朝陸羽背影拱手,聲音并不高,卻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此妖雖已誅殺,但其魂念之中所攜執火極為罕見,我韓家術堂尚有推演殘識之術,或可助你等查明源頭……”
“此法并非為了奪功,只是從術理出發,嘗試保留些許參照數據,供后續——”
話還未說完,陸羽停了腳步。
沒有轉身,沒有開口。
只是肩上那道未徹底歸伏的煞氣,忽地猛然鼓蕩,像是一張緊繃的弓弦,被人猛然拉滿——
“哧”的一聲輕響,從他袖口蕩出的煞息猶如一道虛無的刀意,擦著地面激射而出,在那青年腳前寸地掀起一道長長焦痕,直至其鞋尖下。
焦痕未燼,塵氣未散,那青年已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連話音都未能續完。
陸羽聲音響起,依舊是那種壓得極低、卻讓人呼吸一窒的淡漠語調:
“你想撿灰?”
他終于緩緩轉身,眼神透過半縷浮動煞氣,落在那青年身上。
語氣冷得仿佛在審視一具未埋的尸體:
“你可以試,不過,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那青年張了張口,終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手還停在腰側,原本想拿術盤,現下卻連收都不敢收,只覺得那句“點火”之后,整個人仿佛站在引線末端,下一句回應便是引爆。
四周無人替他說話。
連韓絳,也沒有再出聲。
他只是微微瞇了下眼,眸中閃過一抹冷意,又很快隱去。
陸羽收回目光,繼續前行。
踏出莊門的那一刻,他的煞氣才開始漸漸收束,緩緩歸于刀身,仿佛殺氣與言語都在他身后燃盡。
而那柄閻煞刀——始終未歸鞘。
這不是殺意未盡,而是場未結束。
直到他徹底消失在斷垣之間,沒人敢動。
不敢言語,不敢靠近,不敢蹲下收一把塵灰。
——因為所有人都清楚,從那一刻起,這里不屬于他們了。
不是歸陸羽,更不是歸韓家。
是屬于那一刀。
莊中死寂依舊。
陸羽早已走遠,背影已沒入斷墻與殘柱之間,只有那柄未歸鞘的閻煞刀在記憶中留下一道不肯散去的影子。
但那地面上的塵灰、焦痕,還有空氣中那片似有若無的死寂氣息,卻像是封印,壓得場上所有人不敢出聲。
——直到阿賒動了。
他看了韓家一眼,確認沒人跟上,這才緩步走向戰圈中心,蹲下身,伸手觸碰那一灘灰土。
他并不是真的要收取什么。
他只是想知道,陸羽那一刀,究竟留下了多少。
手指拂過地面,沒有任何異象。
他嘗試探索靈氣殘留,結果發現——連最基本的溫度感應都沒有。
灰冷得像是早在數個時辰前就已死透的尸土。
“什么都沒有……”他喃喃一句,眼中第一次浮現一種遲鈍的茫然。
而是——從根上就拔了。
幾名韓家術者眼見陸羽遠去,場中再無鋒壓,終究忍不住動了。
其中一人抬手召出術盤,另兩人分別以符箓鎖定焦痕、投影殘域,顯然是想對“盧無咎死后是否仍有利用價值”做最后的術理探測。
“鎖印無應。”
“感念無回。”
“靈線散失,未能構出三相結構……”
他們語速飛快,彼此接話,但每一句都更顯焦灼。
第三人停下術盤,眉頭緊皺,沉聲道:
“換術盤,試‘印痕回構’。”
“回構術要至少保留主魂三息內的波動點——你這陣剛才連一絲定位都沒有,還回個鬼!”旁人低罵。
又一人干脆蹲下,抓了一把焦土在掌中,運轉靈氣催發,結果那層土竟直接崩解成齏粉,連最微弱的魂絲都未附著。
一時間,幾人面面相覷,滿是尷尬與不甘。
“這……就真什么都沒有了?”
“你是想煉魂器,還是想拿點念火回去做魂鏡原胚?現在就剩一攤灰,連最基本的術火承介都沒了,你還想煉什么?”
一道冷嘲突兀響起,是來自韓家陣中的一位年長術者,滿臉不悅地瞥了一眼還在試探的術士們,譏諷意味十足。
“沒了就是沒了。”他繼續道,“那一刀不是把人殺了,是把這局也殺了。”
“你們真以為那姓陸的會留下什么‘可分之利’?”
場面陷入短暫沉默。
隨后,又有術者低聲附和:“……這人出刀太絕。不是殺人,是封場。”
“就是。”有人點頭,“連點魂渣都不剩,還在這兒站著干什么?”
這一刻,韓家陣中原本凝聚的“壓住主局后再取些邊角余利”的微妙心理,開始松動、甚至崩散。
那些本該穩如老狗的術者忽然意識到——不是他們決定何時結束。
是剛才那人,早已讓這場戲,從他拔刀那刻起就寫好了結尾。
顧忘站在中央,低頭望著地上最后一點點被風吹散的焦痕,忽然生出一種極度荒謬卻真實的感受:
那盧無咎,從頭到尾,仿佛就沒在這世上活過。
荒莊殘墻之間,氣息未復,戰意猶在。
陸羽的背影已將戰場遠遠甩在身后,卻無人真正以為這場事已結束。
因為韓家——還沒開口。
術者退,旁支靜,唯獨最核心的那個“面上人”,仍未發言。
這一刻,他終于出聲。
“陸大人。”
聲音不高,卻像是從地脈深處傳來的低吟,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主事者”分量。
韓絳。
他一襲灰衣、袖中無術、步履沉穩,一如既往地冷靜中藏鋒。哪怕剛才韓家諸術皆退,陣失權散,他仍不顯一絲焦急或不甘,反倒像是等到了真正可以說話的時候。
“這一刀,斬得漂亮。”
他目送陸羽背影,語調溫和,仿佛只是尋常一問:
“不過……你不覺得,斬得太干凈了嗎?”
“連殘念不留,我們可都餓著呢。如此斬法——你不怕因此立敵?”
這話說得客氣,像是規勸,更像是好意提醒。但在場中術者聽來,無異于在說:
你斬局無余,我們認了。
可你斬得過頭,我們還得談。
而在陸羽看來,這句問話不過是一種變相的布局試探。
——你給不給人話說的空間?
——你,打完架,還講不講道?
他停住腳步,卻未回頭。
那柄閻煞刀依舊垂在身側,刀鋒如舊,煞氣如霜,只是隨著他一頓步,氣機微微泛起,像是一口未收的兇兵,靜臥鞘外,隨時可動。
沉默一瞬,他開口了:
“你說得對。”
“這刀確實斬得干凈。”
韓絳眼神微凝,語氣未改:“哦?”
陸羽終于開口,聲音極輕,語氣極冷,卻像是有一把刀,在每一個字上都劃過了鋒:
“我怕的,是留東西在人手里。”
“哪怕只是一點念頭、一口氣、一縷魂絲。”
“我不想看見,哪天有人將它洗凈翻新,換副說辭,再拿出來用。”
話音落下,遠處破屋的焦灰忽地隨風而動,卻不再上揚,而是像受了什么壓制一樣,被死死壓進泥土中。
那是意上的絕殺。
旁人終于明白——他那一刀,不是為了殺盧無咎。
也不是為了立威、爭功、奪權。
他殺的是——所有可能被留下、被“利用”的可能。
這一刀,斷人,斷器,斷局。
連“未來可能復用的圖謀”也一并割裂。
韓絳沉默了。
他沒有動怒,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看著陸羽的背影。
那種沉默,不是妥協,更不是敬畏,而是一種布局失敗之后的確認:
——這個人,不給談條件的機會。
他不是“不講理”,而是“不讓你講理”。
你若開口,他就斷你話頭。
你若動念,他就斷你念根。
陸羽沒有回頭,他只將刀輕輕一提,煞氣如練,在身后拖出一道無形波瀾,將場中最后一點“可爭之局”也一并掃凈。
陸羽的身影消失在荒莊門外。
他走得不快,卻穩如絕刀落幕,一步踏出,仿佛帶走了整個場上的呼吸。
他并沒有回頭,甚至沒有收刀。
但沒人覺得他真的離開了。
戰圈中央,那一灘徹底冷卻、灰白無痕的焦土,還留在那里,如同尸體燒成的骨灰,像是祭祀,也像是警告。
顧忘站在殘墻之側,雙手握著陣盤,卻沒有動。
他原以為自己會在這場戰斗中“出手”——哪怕只是一點協助、一個動作、一次推演。
可從頭到尾,他什么都沒做。
不是他不想。
是他連插進這個場的資格都沒有。
不只是他。
場中幾十號人,術士、修者、甚至韓絳,誰不是抱著“等這場打完,我們再看怎么處理”的心態在旁觀?
可陸羽一句話就把“后話”給殺了。
“你再敢碰,我就當你也點了這把火。”
那不是威脅。
那是宣判。
他目光緩緩轉向那片焦土,試圖用靈蠱去感應、去追索、去重建一個術者本能想要理解的結構。
可越看越空,越想越靜。
“連殘火都不留……”
“他殺的……不是盧無咎。”
“是……別人想留下的機會。”
顧忘聲音極輕,說出口后連自己都怔了怔。
但越想,越覺得這才是真相。
這是一場徹底的“去人化殺局”。
不是為了報仇,不是為了立威,更不是為了奪權。
是為了封口。
封掉別人講條件的口,封掉別人撿便宜的手,封掉未來某個可能再拿出來操作一次的可能性。
顧忘慢慢蹲下身,指尖點在那片灰燼之上,卻什么都感應不到。
沒有術波,沒有魂痕,連地脈擾動都被鎮平了。
他喃喃低語:
“……他不是在殺一個敵人。”
“是把‘這個人能被利用’的余地,一并抹掉了。”
以往他見過許多“殺得干凈”的例子,也見過許多“一刀致命”的修士。
但從未有人——像陸羽這樣,把“別人在旁邊想點什么”的余地,也一刀封死了。
不是所有人都配講道。
有些人出刀之后,別人只配閉嘴。
顧忘緩緩起身,陣盤尚在指間未收,風從斷屋之中穿過,帶起一線灰塵,卻無一人動身。
韓家人仍未離去,但沒有人再邁進焦痕一步。
他們在等。
不是等陸羽走。
而是等那句“留東西在人手里”的話氣散掉。
因為他們都明白,誰先動,誰就再點了一把火。
顧忘望著那片焦土,忽然想起“道”這個字。
這個字太輕,太多人嘴里都有。
有人講“人道”,有人講“術道”,有人講“心道”。
但今天,他頭一次覺得:
“不留余地”的殺,是一種道。
殺人,不講對錯,不講罪孽,只為——終止后手。
陸羽從不自稱什么道者,也不傳什么理念。
可他站在那里不動,別人就不敢動。
他說一句話,旁人就再也不敢接。
顧忘忽然意識到,世上有些“道”,不是靠講贏的。
是靠——你在場時,沒人敢講。
那才叫威。
也才叫勢。
那才叫,“執局”。
風又起了。
這一次是從戰圈外拂過,卷起那一片死灰與細塵,向四周散開。
焦痕仍在,碎磚未復,可所有人的心思,已如那抹灰塵,被陸羽一刀斬散,無法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