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新的去處
- 鎮收妖魔,蕩盡邪祟!
- 巧克力rata
- 3177字
- 2025-04-30 11:00:00
清晨時分,碧落城的天剛泛起一絲亮意。
霧氣還掛在屋檐與街角,山風裹著昨夜未散的濕寒,拂過城東。
陸羽走在主街上,身后是沈九音。
她戴著斗笠,白紗遮面,步子輕得仿佛從來沒踏進過一場戰斗。
執法司大門已開,早班巡令已到,一名守衛剛打完哈欠,就看見二人從霧中而來。
那人一驚,忙迎上前,語聲未落,眼神卻已經落在陸羽肩后那面幡旗上。
他本能低頭行禮,沒敢多問。
“陸執令,沈監察……”
“行動……結束了嗎?”
陸羽點了點頭:“清得干凈。”
那人嘴角動了動,似想再問,卻終究忍住了,把身體貼得更低了些。
沈九音未曾停步,只在門前輕聲道:“我就到這里。”
話落,轉身便走,沒入晨霧,再無聲息。
仿佛她只是來送一段路而已。
陸羽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薄光中,指尖煞氣未散,煞火氣機依舊埋在心口,像是隨時能再喚出。
這一路,他沒有言語,但每走一步,感覺都比出城那晚重了一分。
執法司大廳仍舊寂靜。
仿佛整個司內都知道,有一件事昨晚落幕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件。
陸羽走入內堂,門未敲,林重山卻早已坐在椅上,面前茶盞還冒著熱氣。
那茶,不像是剛沏的,更像是他守了一整夜的樣子。
林重山看著他,一如往常,坐得穩穩當當。
“坐吧。”他說。
陸羽落座,沒有開口。
屋里一時無聲。
林重山看著他,目光落在他眼底殘留的一絲銀火上,又掃了眼他肩后的幡旗,像是在確認一些事情,又仿佛早已知曉。
片刻后,他輕聲開口:
“活著回來就好。”
陸羽點了點頭。
“沈九音出手了?”林重山問。
語氣平平,像在聊早飯吃了什么。
陸羽不避諱:“出了一點。”
“她帶你進的?”
“我自己進去的,她后來跟上。”
林重山“嗯”了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緩緩道:
“那里面的東西……不好對外說。”
陸羽答:“說了也沒幾個人信。”
林重山笑了一下,像是滿意這個回答。
他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然后才道:
“煞氣穩了不少。”
“境界又提升了?”他問得簡單。
陸羽答:“算是……剛摸到一點形。”
林重山輕輕點頭,神情淡淡,卻不知為何,整間屋子像是靜了半分。
“你現在是能獨當一面了。”他說。
“但也別忘了,你還在執法司。”
“我們講規矩。”
陸羽沒有反駁,只是盯著那盞茶水,問:
“……他們守規矩嗎?”
林重山笑了。
他沒回答,只是放下茶盞,眼神里一瞬冷了半分:
“不守規矩的人,要有人讓他守。”
氣氛像在那一刻凝了一下。
陸羽沒說話,但他眼神也沉了下來。
林重山忽而一抬手,像是把剛才那句話撣去了似的,隨口說道:
“先歇幾天,后面的事……不急。”
陸羽“嗯”了一聲。
林重山從案邊的木函中拿出幾份信文,封口都未封死,卻都帶著印章。
紙張不厚,落筆卻極穩。
“你如今的動靜太大,不是壞事。”他說:“可不適合繼續窩在碧落城。”
林重山抽出三封文書,一并推到案前。
“上面批了調令,你現在能走了。”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止一處,你可以選。”
陸羽眉頭輕挑。
這話不像他印象中的執法司——他們從不講選擇。
林重山淡淡一笑:“你現在不一樣了。給你幾個方向,也算是尊重。”
陸羽俯身,將三封調令逐一翻開。
落款依舊是上級司令臺,朱印未干,卻沒有一個是碧落附近。
第一封,是青岳城。
東北主城,名義上是執法司的“總部之一”,實則是調度者、整編者、清局者的聚集地。
也是“人多規矩多,刀多手多,背后更多”的地方。
陸羽讀到這封時,心中先是泛起一絲警覺。
青岳能讓人升得快,的確。
但那不是因為他們看重“你斬了多少妖”,而是看你愿不愿意穿他們的靴、說他們的詞、壓他們壓的人。
——“我現在還沒學會怎么站在規矩里藏刀。”
——“去了,只會反胃。”
他將青岳信放下。
第二封,洵北關。
這是所有執法者心知肚明的“血戰線”。
三省交界,山亂、妖橫、人心動蕩。
那邊每年的執法司輪換率是整個系統最高的一條線,沒有之一。
派過去,不是為了“查案”,是去“守一道命”。
陸羽目光在這一封上多停了一息。
他能想象那邊的日子,天剛亮就出門斬妖,天黑回來數自己的傷。
“比誰斬得多沒意義,我不是來堆尸山的。”
他想起了杜明,想起了城里那些“并不適合戰斗”的人。
——如果他去了,那這些人,誰來護?
第三封,寒州千戶所。
一地老舊鎮司,任務量低,妖患罕有,地理偏僻,人事稀薄。多派“退下火線”的人安插,類似半退休。
林重山解釋時語氣最輕。
“你要是想歇歇……那兒沒人催你。”
陸羽卻沒看第二眼。
那地方,是給“愿意從此安靜下來”的人準備的。
他剛從火里走出來,全身還帶著灰。
現在坐下去,灰落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灰到底要飄向哪。
他將三封信收攏,片刻思忖,抬頭看向林重山。
“我再等一陣。”
林重山像是早就知道這個回答,點點頭,沒有多說。
他手指輕點桌角,道:
“你愿意什么時候走,我都不攔你。”
“但別讓自己被誰留下。”
這句話很輕,卻有種莫名的力道。
像是提醒,也像是警告。
陸羽沒立刻答話。
他沉默幾息,想了許多:
沈九音、韓絳、林重山、白玉堂、執法司、玄道、煞道……他一路走到現在,已經脫了形。
可要是他走了,這一地還留誰看?
又有誰愿意把這城真正當做“活人該住的地方”?
他看著林重山,語氣很低:
“如果我真想留下,不是被誰留下的。”
“是我還不想走。”
他起身,將三封信收回,擺回原位。
林重山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聲音在瓷盞間回響:
“好。”
“能說出‘不走’,已經比多數人清醒了。”
“因為多數人……連自己是被留下的都不知道。”
陸羽剛走到門邊,林重山語氣一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淡淡道:
“等等。”
陸羽止步,轉回身,目光落在案前。
林重山從案下抽出一只銅殼光匣,指尖一彈,嗡的一聲輕響,一道通緝影像投映于半空。
虛光之中,一道人影從密巷疾奔而出,動作凌亂,姿態扭曲。
最初的幾幀影像有著某種刻意模糊過的遮掩,直到中段影像才還原出對方的臉廓——
陸羽瞳孔微縮。
盧無咎。
——他沒死。
比起幻境中臨陣脫逃的形象,如今的盧無咎顯得更加猙獰:皮膚下有光脈亂竄,呼吸間血氣不穩,煞意偶爾翻涌,如同某種未能穩定的妖化結構正在體內掙扎。
他正在被追殺。
追他的人不是執法司,而是一群身著白衣、氣息各異的異修散人。
陸羽一眼看出,那是城外幾股“專獵畸妖”的獨行獵手。
這一幫人不聽命令、不接公務,唯以獵殺變異為生,若無大變局,幾乎不會介入秘境余波。
可他們現在,追著盧無咎不放。
影像中,盧無咎掙扎著躍上墻頭,閃入北市外的一座破敗荒莊。
影像到此斷裂,無法繼續追蹤。
陸羽沉默了幾息,目光定定看著那半空虛影,喉嚨輕輕滾動了一下。
幻境里,這個“想逃”的人最終真的跑了出來。
但陸羽卻沒高興。
那不是“沒死就好”,而是“這東西現在,可能比死了更麻煩”。
林重山將影像一抹,匣蓋合上,眼中浮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你的人情賬,怕是還沒還完。”
陸羽沒立刻回應。
“……他撈到什么了?”陸羽低聲問。
林重山道:“殘念一小片,道性一點,碎得太碎,還沒能吸收。”
“但能確定他在嘗試煉化。”
“我們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能感覺到:他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
他語速緩慢,像是在慢慢將事實交到陸羽手里,而不是扔給他。
“你現在回來了,命也穩了,手段也有了。”
“那這件事,自然也——”他頓了頓:“該由你收尾。”
是一種無形的信任,亦或說是一種“你該清理你自己帶出來的線”的提醒。
陸羽目光沉了幾分。
他本來就沒想讓他活著,正苦惱怎么把這個沒了蹤跡的小人找出來。
現在雖然有了情報,但是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一只鼠妖的血脈能作為整個攝壽丹體系的網絡,現在他從中掏了一小片殘念出來,還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東西。”
“已經不能讓他繼續存在了。”
陸羽抬眸,眼中煞火未散。
“位置有嗎?”
林重山回道:“北市荒莊——追進去的那幾位,說那里陰氣濃密,白天不顯,但晚上……”
“整個荒莊都會泛光。”
“他們現在不敢進去,但也不敢離得太遠。”
陸羽點頭,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壓下的鋒:
“我知道怎么收。”
隨后,他轉身離去。
林重山沒攔。
晨風灌入大堂,吹起桌面三封文書。
他伸手摁住。
那三封調令,像是被他釘住了一樣,再也沒動。
他目送陸羽的背影消失在光里,低聲念道:
“這地方留不住你,但你也留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