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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新的去處

清晨時分,碧落城的天剛泛起一絲亮意。

霧氣還掛在屋檐與街角,山風裹著昨夜未散的濕寒,拂過城東。

陸羽走在主街上,身后是沈九音。

她戴著斗笠,白紗遮面,步子輕得仿佛從來沒踏進過一場戰斗。

執法司大門已開,早班巡令已到,一名守衛剛打完哈欠,就看見二人從霧中而來。

那人一驚,忙迎上前,語聲未落,眼神卻已經落在陸羽肩后那面幡旗上。

他本能低頭行禮,沒敢多問。

“陸執令,沈監察……”

“行動……結束了嗎?”

陸羽點了點頭:“清得干凈。”

那人嘴角動了動,似想再問,卻終究忍住了,把身體貼得更低了些。

沈九音未曾停步,只在門前輕聲道:“我就到這里。”

話落,轉身便走,沒入晨霧,再無聲息。

仿佛她只是來送一段路而已。

陸羽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薄光中,指尖煞氣未散,煞火氣機依舊埋在心口,像是隨時能再喚出。

這一路,他沒有言語,但每走一步,感覺都比出城那晚重了一分。

執法司大廳仍舊寂靜。

仿佛整個司內都知道,有一件事昨晚落幕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件。

陸羽走入內堂,門未敲,林重山卻早已坐在椅上,面前茶盞還冒著熱氣。

那茶,不像是剛沏的,更像是他守了一整夜的樣子。

林重山看著他,一如往常,坐得穩穩當當。

“坐吧。”他說。

陸羽落座,沒有開口。

屋里一時無聲。

林重山看著他,目光落在他眼底殘留的一絲銀火上,又掃了眼他肩后的幡旗,像是在確認一些事情,又仿佛早已知曉。

片刻后,他輕聲開口:

“活著回來就好。”

陸羽點了點頭。

“沈九音出手了?”林重山問。

語氣平平,像在聊早飯吃了什么。

陸羽不避諱:“出了一點。”

“她帶你進的?”

“我自己進去的,她后來跟上。”

林重山“嗯”了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緩緩道:

“那里面的東西……不好對外說。”

陸羽答:“說了也沒幾個人信。”

林重山笑了一下,像是滿意這個回答。

他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然后才道:

“煞氣穩了不少。”

“境界又提升了?”他問得簡單。

陸羽答:“算是……剛摸到一點形。”

林重山輕輕點頭,神情淡淡,卻不知為何,整間屋子像是靜了半分。

“你現在是能獨當一面了。”他說。

“但也別忘了,你還在執法司。”

“我們講規矩。”

陸羽沒有反駁,只是盯著那盞茶水,問:

“……他們守規矩嗎?”

林重山笑了。

他沒回答,只是放下茶盞,眼神里一瞬冷了半分:

“不守規矩的人,要有人讓他守。”

氣氛像在那一刻凝了一下。

陸羽沒說話,但他眼神也沉了下來。

林重山忽而一抬手,像是把剛才那句話撣去了似的,隨口說道:

“先歇幾天,后面的事……不急。”

陸羽“嗯”了一聲。

林重山從案邊的木函中拿出幾份信文,封口都未封死,卻都帶著印章。

紙張不厚,落筆卻極穩。

“你如今的動靜太大,不是壞事。”他說:“可不適合繼續窩在碧落城。”

林重山抽出三封文書,一并推到案前。

“上面批了調令,你現在能走了。”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止一處,你可以選。”

陸羽眉頭輕挑。

這話不像他印象中的執法司——他們從不講選擇。

林重山淡淡一笑:“你現在不一樣了。給你幾個方向,也算是尊重。”

陸羽俯身,將三封調令逐一翻開。

落款依舊是上級司令臺,朱印未干,卻沒有一個是碧落附近。

第一封,是青岳城。

東北主城,名義上是執法司的“總部之一”,實則是調度者、整編者、清局者的聚集地。

也是“人多規矩多,刀多手多,背后更多”的地方。

陸羽讀到這封時,心中先是泛起一絲警覺。

青岳能讓人升得快,的確。

但那不是因為他們看重“你斬了多少妖”,而是看你愿不愿意穿他們的靴、說他們的詞、壓他們壓的人。

——“我現在還沒學會怎么站在規矩里藏刀。”

——“去了,只會反胃。”

他將青岳信放下。

第二封,洵北關。

這是所有執法者心知肚明的“血戰線”。

三省交界,山亂、妖橫、人心動蕩。

那邊每年的執法司輪換率是整個系統最高的一條線,沒有之一。

派過去,不是為了“查案”,是去“守一道命”。

陸羽目光在這一封上多停了一息。

他能想象那邊的日子,天剛亮就出門斬妖,天黑回來數自己的傷。

“比誰斬得多沒意義,我不是來堆尸山的。”

他想起了杜明,想起了城里那些“并不適合戰斗”的人。

——如果他去了,那這些人,誰來護?

第三封,寒州千戶所。

一地老舊鎮司,任務量低,妖患罕有,地理偏僻,人事稀薄。多派“退下火線”的人安插,類似半退休。

林重山解釋時語氣最輕。

“你要是想歇歇……那兒沒人催你。”

陸羽卻沒看第二眼。

那地方,是給“愿意從此安靜下來”的人準備的。

他剛從火里走出來,全身還帶著灰。

現在坐下去,灰落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灰到底要飄向哪。

他將三封信收攏,片刻思忖,抬頭看向林重山。

“我再等一陣。”

林重山像是早就知道這個回答,點點頭,沒有多說。

他手指輕點桌角,道:

“你愿意什么時候走,我都不攔你。”

“但別讓自己被誰留下。”

這句話很輕,卻有種莫名的力道。

像是提醒,也像是警告。

陸羽沒立刻答話。

他沉默幾息,想了許多:

沈九音、韓絳、林重山、白玉堂、執法司、玄道、煞道……他一路走到現在,已經脫了形。

可要是他走了,這一地還留誰看?

又有誰愿意把這城真正當做“活人該住的地方”?

他看著林重山,語氣很低:

“如果我真想留下,不是被誰留下的。”

“是我還不想走。”

他起身,將三封信收回,擺回原位。

林重山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聲音在瓷盞間回響:

“好。”

“能說出‘不走’,已經比多數人清醒了。”

“因為多數人……連自己是被留下的都不知道。”

陸羽剛走到門邊,林重山語氣一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淡淡道:

“等等。”

陸羽止步,轉回身,目光落在案前。

林重山從案下抽出一只銅殼光匣,指尖一彈,嗡的一聲輕響,一道通緝影像投映于半空。

虛光之中,一道人影從密巷疾奔而出,動作凌亂,姿態扭曲。

最初的幾幀影像有著某種刻意模糊過的遮掩,直到中段影像才還原出對方的臉廓——

陸羽瞳孔微縮。

盧無咎。

——他沒死。

比起幻境中臨陣脫逃的形象,如今的盧無咎顯得更加猙獰:皮膚下有光脈亂竄,呼吸間血氣不穩,煞意偶爾翻涌,如同某種未能穩定的妖化結構正在體內掙扎。

他正在被追殺。

追他的人不是執法司,而是一群身著白衣、氣息各異的異修散人。

陸羽一眼看出,那是城外幾股“專獵畸妖”的獨行獵手。

這一幫人不聽命令、不接公務,唯以獵殺變異為生,若無大變局,幾乎不會介入秘境余波。

可他們現在,追著盧無咎不放。

影像中,盧無咎掙扎著躍上墻頭,閃入北市外的一座破敗荒莊。

影像到此斷裂,無法繼續追蹤。

陸羽沉默了幾息,目光定定看著那半空虛影,喉嚨輕輕滾動了一下。

幻境里,這個“想逃”的人最終真的跑了出來。

但陸羽卻沒高興。

那不是“沒死就好”,而是“這東西現在,可能比死了更麻煩”。

林重山將影像一抹,匣蓋合上,眼中浮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你的人情賬,怕是還沒還完。”

陸羽沒立刻回應。

“……他撈到什么了?”陸羽低聲問。

林重山道:“殘念一小片,道性一點,碎得太碎,還沒能吸收。”

“但能確定他在嘗試煉化。”

“我們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能感覺到:他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

他語速緩慢,像是在慢慢將事實交到陸羽手里,而不是扔給他。

“你現在回來了,命也穩了,手段也有了。”

“那這件事,自然也——”他頓了頓:“該由你收尾。”

是一種無形的信任,亦或說是一種“你該清理你自己帶出來的線”的提醒。

陸羽目光沉了幾分。

他本來就沒想讓他活著,正苦惱怎么把這個沒了蹤跡的小人找出來。

現在雖然有了情報,但是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一只鼠妖的血脈能作為整個攝壽丹體系的網絡,現在他從中掏了一小片殘念出來,還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東西。”

“已經不能讓他繼續存在了。”

陸羽抬眸,眼中煞火未散。

“位置有嗎?”

林重山回道:“北市荒莊——追進去的那幾位,說那里陰氣濃密,白天不顯,但晚上……”

“整個荒莊都會泛光。”

“他們現在不敢進去,但也不敢離得太遠。”

陸羽點頭,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壓下的鋒:

“我知道怎么收。”

隨后,他轉身離去。

林重山沒攔。

晨風灌入大堂,吹起桌面三封文書。

他伸手摁住。

那三封調令,像是被他釘住了一樣,再也沒動。

他目送陸羽的背影消失在光里,低聲念道:

“這地方留不住你,但你也留不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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