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推開一個胡子拉碴的村民，在對方錯愕迷茫的眼神中甩出飛刀。

時空在這一刻仿佛陷入凝滯。

三寸飛刀旋轉著劃破夜幕，在月光籠罩下攪的氣流翻涌。

穿過村民手中的火把，升騰跳躍的火舌受到氣流擾動，如煉獄惡魔般亂舞。

飛刀自火焰中竄出，銀兩刀身模糊映出士卒兇神惡煞的嘴臉。

撲哧。

飛刀刺入士卒手腕，鮮血沿著刀刃流淌下來，匯聚于刀劍，化作血珠滾落。

和血珠一起落下的，還有因失去握持力量而反轉落地的砍刀。

咣啷！

霎那間，夜幕被士兵痛苦的嚎叫所籠罩，他根本沒能看清飛刀的軌跡，更不必說兇手到底是何人。

命懸一線的老婆子嚇破了膽，手腳并用地向著人群中爬去。

老婆子渾濁不堪的眼珠里，一道黑黑影如鬼魅般沖出人群，化作一陣疾風從她身旁掠過，停在那個發號施令的軍官面前。

“別過來！”軍官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卻小的像個孩童，剛做出拔刀的動作，左臉便挨了一記重拳，兩顆后槽牙脫口而出，裹著唾液和血漿飛出老遠。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村民、士兵們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好半天才有人反應過來。

“有人造反！”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七八個士卒頓時拔刀上前，發出一陣齊哩哐啷的亂響。

陸遠斜眼看著踟躕不前的士兵，輕蔑一笑，追上去踩住妄圖爬走的軍官，揮劍斬下對方的左耳，用劍尖挑起血淋淋的耳朵指向一眾官兵。

“不怕死的，過來試試。”

后續是受到鮮血的刺激，場面頓時失去控制，嚇破膽的村民們驚叫著四散而逃，甚至還有幾個士卒瞧見苗頭不對，趁機溜走。

陸遠對此大感意外。

與之前和他交手的精銳縣兵比起來，眼前這支隊伍根本就是一鍋臭魚爛蝦。

訓練有素，緊密配合的隊伍足以抗衡武師，陸遠在動手之前還頗為忌憚，擔心他們會對村民們下手。

可現在還沒開打，這些歪戴帽子的縣兵就差不多就跑了一小半，似乎對于臨陣脫逃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

好消息是，不必大開殺戒面對未知的危險。

當然也有壞消息，這些逃走的士兵肯定會散布謠言，說拂曉在這出現，不知會引來什么后果。

真麻煩……

“你……你是什么人！”軍官捂著流血的耳廓，完全不見方才的威風凜凜，屁股尿流地向后退去。

陸遠掃視一圈，發現已經有不少士兵向不同方向逃跑，僅憑他自己，根本來不及抓住所有人。

既然如此，那就不追了。

他若無其事地走出兩步，大咧咧地坐在井沿上，摘下耳朵扔到軍官面前：“喂，把耳朵撿起來。”

軍官慌亂間沒聽明白：“什……什么？”

“我讓你把耳朵撿起來。”陸遠笑呵呵地說道，可惜面具遮住了表情，“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這么晚了，你們連夜行軍急著去柏云縣干什么？”

軍官看陰影中中的面具，幾乎嚇破了膽，褲襠頓時陰濕一大片，臭烘烘的騷味蔓延開來，“方縣丞死了……”

他強忍劇痛，斷斷續續將柏云縣發生的叛亂說了出來。

方縣丞死后，縣城幾個大家氏族頓時分成三四個派系，為了爭奪搶占城門殺成一團。

最開始，參與戰斗的只有各家族的鎮宅武師，但隨著戰斗規模的不斷擴大，局勢迅速向著難以挽回的地步惡化。

由于失去統一有效的指揮，縣城內負責維護治安的差役群龍無首，完全無法控制局勢。

往日隱藏在陰影之中的暴徒、劫匪、竊賊紛紛冒出頭來，公然行兇搶奪，一些膽子大的百姓拿起武器自衛，還不到一天的時間，柏云縣城已是血流成河。

而各地縣兵為了響應方縣丞的號召，陸陸續續向著柏云縣挺進，賊過如梳，兵過入箅，殺紅眼的差兵四處劫掠，使整個縣城幾乎化作一片火海。

眼前這幫人本是黑石山哨所的衛兵，由于地處偏遠，傍晚才收到軍令前往柏云縣平息叛亂。

一路上他們已經劫掠了兩個村子，半夜到達這里時，由于人手不夠，搶來的錢糧無力搬運，這才征召農夫苦力隨隊繼續搶掠。

陸遠越聽心口越沉，想不到那個軟弱的方縣丞居然還這般骨氣。

不過如今柏云縣大亂，豈不是趁機潛入王家砦偷走雮塵珠的最好機會？

“大爺……該說的我都說了，那便是收來的錢銀糧米，您行行好，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呲牙咧嘴的軍官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說出求饒的話來，不停地磕頭。

陸遠環視四周，這才發現其他兵卒和百姓早就跑的沒影了。

朦朧月色下，隱約可見不遠處停著幾輛小推車，上面滿滿當當放著糧食鐵騎之類的雜物。

陸遠站起身，不緊不慢走過去，輕聲道：“你剛才是不是問過，我是什么人？”

軍官頓時愣住了，他抬起頭來，見對方就要扯掉面具，嚇得魂飛魄散，搗蒜一般地磕頭，帶著哭腔道：“大爺，大爺！”

“我不想知道了！這面具摘不得呀！我懂規矩，見了您的真容小的就活不了了！”

抬起頭時，卻見陸遠已經摘下面具，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平平無奇的年輕面孔。

陸遠沖他一笑：“也讓你死個明白，下輩子報仇別找錯了人。”

話音方落，長劍揮出，劃開了對方的喉嚨。

軍官死死扣著脖頸，如丟在岸上的魚兒一般，嘴巴一開一合，亂蹬的雙腿很快就沒了動靜。

陸遠微微嘆了口氣，感受著微涼的夜風，輕聲道：“既然被你看到了，就別躲著了。。”

夜幕之中，走出一個年輕少女，在月色下肌膚如雪，清麗無雙，恍如仙女一般。

少女緩緩走近，明眸流轉，眼波如水一般在陸遠身上打了個轉，安靜地坐在井沿上，折斷一朵在夜風下輕顫的小花，放在鼻前，深深聞了一下。

“果然是你，我早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