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歲眉頭一皺，問道：

“無生老母？他們難道不是一開始就信奉無生老母的嗎？”

“不是的，我們嶗山派教中典籍記載，他們最開始信奉的是笑口彌勒。所以最開始我們將他們視為民間佛門的一支。”

這倒奇了，無論是吳東明還是周興都沒有和他提過這些白蓮教的往事，一切有關(guān)笑口彌勒的事在教中都被刪去了。

現(xiàn)在的白蓮教哪有半分佛門的影子。

“而且自從他們信了無生老母之后，沒過多少歲月，他們就多了道箓境的強者，甚至最后抱得金丹！”

“竟有此事？這可好生古怪！”

裴歲故作驚訝狀，引得孫清將話題轉(zhuǎn)到道箓和抱丹之上。

他所修煉的《老母說劫度厄經(jīng)》只有煉氣和開竅這兩塊內(nèi)容，而他現(xiàn)在的修為已經(jīng)要開始準(zhǔn)備開竅，并且展望開竅之后的境界。

由于吳東明早早的離開鋪子，被教中派去鄰省支援，加上他對無生老母的天然不信任，所以裴歲便非常想要從正經(jīng)道門仙客的口中獲取到后續(xù)境界的信息。

正巧因為旱母娘娘一事遇上了出身嶗山派的孫清，而且此人品性不錯，裴歲與他也算是生死相交，所以就順勢拒絕了孫清的補償，存了從他這里探取消息的心思。

“那可不，所以我聽我?guī)煾嫡f，這無生老母應(yīng)該是一尊強大的邪神，那些教眾是通過向祂獻(xiàn)祭，才獲得了道箓！”

孫清說到此處，便不自覺的壓低了嗓音。

山間夜雨，野風(fēng)吹拂落葉蕭蕭，古亭中有些生起涼氣，讓人汗毛聳立。

裴歲往丹田中，看了那朵搖曳多姿的血蓮一眼，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問道：

“這獻(xiàn)祭授箓……有何說法？”

孫清看了看裴歲，說道：“玄真道友估計出來歷練時修為尚淺，師長還未來得及與你細(xì)說。”

“我們道門弟子在開出氣海竅，最遲在達(dá)到十層圓滿的境界之前，就要開始準(zhǔn)備持戒授箓的事情了。”

“所謂的持戒，就是需要從你所修的功法道書中選擇一戒來做終生修持，比如……”

孫清看了裴歲一眼，“有些修雷法的仙客會持戒終生不近女色，來保證自身元陽不泄，更好的增益雷法。”

裴歲嘴角保持著微笑，禮貌的拿起茶壺給孫清續(xù)上一杯，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呃……等到持戒持到心境澄澈，甚至感覺有心燈一盞，隱約能照見前路道途的時候，就可以設(shè)壇授箓。”

“只有授了箓，才能續(xù)上我們的長生道途，日后才好抱丹、化嬰、陽神、飛升，可以說這就是我們這些人的成道之基。”

“經(jīng)書有言：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斷惡根，發(fā)生道業(yè)，從凡入圣，自始及終，先從戒箓，然始登真。”

孫清搖著頭背誦出一段經(jīng)文，然后眼中放出精光，自豪的說道：

“而天下道門的箓都是源流自三山法箓！設(shè)的壇都是三山宗壇！”

“玄真道友，你師父應(yīng)該和你說過你們神霄一派有哪些道箓吧？”

裴歲嘆息著搖了搖頭。

孫清看著裴歲的樣子，心中有些糾結(jié)，最后還是咬了咬牙，勉強一笑道：

“那應(yīng)該等你到了開竅的境界就會和你說了，嗯……其實……害，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拿我嶗山派來說吧，我以后要設(shè)壇授箓，設(shè)的當(dāng)是上清宗壇，授的是上清道箓。”

“上清道箓共分五階，一階太素都功箓，二階清虛盟威箓，三階感應(yīng)五老箓，四階玉樞洞神箓，五階三皇真元箓！”

“一般來說，我們剛開始授的箓都是一階道箓，但若你天資卓絕，機緣甚深，你的道箓便會進(jìn)階。越高階的道箓，就能催動威力更大的道法，也能直接影響你未來結(jié)出的金丹成色，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

裴歲在心中默默消化著這大量的信息，然后笑道：

“孫道友，你還未說獻(xiàn)祭得箓的事情呢。”

“道友莫急，接下來我便說這事。”孫清的臉色越發(fā)凝重起來。

“像我們道門弟子為了授箓，又要有正經(jīng)道門功法，又要持戒，又要設(shè)壇請道祖和祖師見證，對于其他沒什么根腳資源的仙客來說，實在是困難重重。那有沒有其他辦法呢？”

“有的，這世間除了我三山道祖之外，還有歷代朝廷敕封的山水正神和灶君城隍這類香火神，有土地公這類鄉(xiāng)野小神，還有一些看不清根腳的天外邪神。”

“如果你對日后的金丹成色沒有什么要求，或者只想進(jìn)入道箓境，那么就可以向這類山水神或者香火神獻(xiàn)祭，無需持戒，他們就會給你一道法箓，但是這法箓的功能和品階就無法得到保證。”

“當(dāng)然修仙界歷史上，也不乏一些用另類道箓成就化嬰或者陽神的大能，只是說數(shù)量太少，未來道途也更艱險一些。”

“可是最最兇險的，就是向天外邪神獻(xiàn)祭得箓，獻(xiàn)祭儀式血腥殘忍不說，授得邪神箓的人，要么性情大變，要么日后會做出一些危害蒼生的事情來，引邪神降臨塵世。”

裴歲聞言，忽然想起那尊儒童菩薩來，那些黑衣人散播種福錢，搜集福尸，莫非也是為了獻(xiàn)祭得箓？

那白蓮教向無生老母獻(xiàn)祭的儀式是什么？

“那么為何三山不聯(lián)起手來，將白蓮教滅除干凈？”裴歲問道。

孫清訕訕一笑，“說無生老母是邪神只是一部分人的看法，三山中還有一部分人不這么認(rèn)為。”

“那他們覺得祂是什么？”

“不知道。”孫清搖了搖頭。

裴歲沉默不語，聽完孫清的一席話，自己的長生道途好像也在跟著這山雨飄搖，黑暗中蒙昧不清。

……

雨下了一夜，東方天色隱隱發(fā)白。

孫清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袋中掏出了一張青色的符箓，遞到裴歲面前。

“孫道友，你這是何故？剛剛那番長談已是讓我受益匪淺，何必再如此？”

“玄真道友，這是一張小青陽符，威力雖然比不上我殺蛇妖那一張，但是也抵得上開竅境巔峰仙客的全力一擊。”

“我剛剛問過我的道心，初遇蛇妖，我先躍棺出手，舍道友不顧，到底是對是錯？一張符箓與救命之恩，到底孰輕孰重？

“心中已有答案，并決定回嶗山之后，就開始持至誠之戒，若道友不收下此符，我道心難安。”

裴歲靜靜的看著孫清的眼睛，突然笑了笑，收下了這張青符。

“那么……道友珍重！”

“道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