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生死之間撿了一條命回來，又看到裴歲和黑衣人斗法的張嵐逸驚魂未定。

哪敢再在裴歲面前談合作的事，害怕裴歲一怒之下將自己也給隨手打殺了，便乖乖的由著裴歲將自己扔回杏林醫館去，一聲不吭。

這老廟祝倒是有些麻煩，裴歲還想等下次開會的時候，把他帶上做個人證，可是這幾天放到哪兒去？

裴歲搜完廟祝的身，靈機一動，家里不是還有阿飯嗎，給它留根鐵棍，看廟祝要醒的時候，就對準他的后脖頸來上一棍。

普通人這樣干，基本就沒命了，不過廟祝還是個踏上修行的武夫，生命力頑強，撐上個幾天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

城隍廟。

裴歲從街巷的陰影中轉出來，觀察著這座挺有些氣派的熟悉建筑。

它的大門是懸山式建筑，面闊三間，進深兩間，綠色琉璃瓦頂，檐下施三昂七踩斗拱，三幅云昂嘴，耍頭呈象鼻狀。

據說這城隍廟二十年前被大火燒過一次，后來還是杭城知府為賀新皇大壽監督重修，耗資不菲，所以從外觀上來說，相對于周圍這些樸素民居，顯得很高大華美。

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這高大廟門前躺著一溜蓬頭垢面、穿著破爛衣服的乞丐流民，似一行墨跡為這“煌煌盛世”添上幾筆注解。

夜深時分，城隍廟的大門當然是緊閉如鐵。

裴歲給自己貼上了兩只紙馬，將身一縱，就攀上了城隍廟的圍墻，翻了進去。

大門之后是過庭和高臺戲樓，戲樓上的楹聯刻著“傳出幽明報應彰天道，演來生死輪回醒世人。”

每個月的固定日子，戲樓上就會排演幾出越劇，裴歲之前還來看過，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每次演出的尾聲，都會有一個人扮演著孫大圣，扛著一叉樹枝進來，樹枝上插著幾個用糯米粉做的小壽桃，作為福利被眾人哄搶。

所以裴歲對這城隍廟的格局很熟悉。

前庭靜悄悄的沒有什么異常，裴歲也不做停留，俯著身子就往大殿的方向摸去。

“咪啦哞呢吽吽……”

忽然裴歲聽到一陣低頻的嗡嗡念經聲，從大殿傳出來。

“胎息！”

裴歲心念一動，喚起神通，將自己的心跳壓制的若有若無，使自己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他看到大殿的門窗上透出搖曳的火光，映出一個個人影。

“這么晚了，怎么還在誦經？而且……”

裴歲仔細聽了聽，這誦的好像還是佛教的經文，可是這城隍廟供的不是算道教的神祇嗎？

雖說有些地方的城隍是朝廷賜封的地方有功之臣和戰死英靈，但怎么說和這種類似佛經的東西沾不上邊。

裴歲難耐心中好奇，便頂著胎息神通的加持，想辦法躍上大殿的屋檐，像只壁虎般扒在垂梁斗拱上，從某個微小的孔洞中望進去。

只見殿中城隍老爺的金身被人搬到一旁，石臺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穿著對襟八卦紋儒服，面容清俊，頭頂一顆顆螺旋肉髻的男子銅像。

雕像前坐著八個黑衣僧眾正對著一具盤膝而坐的人形物體念念有詞。

人形物體讓裴歲分外眼熟，因為他的外觀和之前開會時周興拿出來的兩具尸體一模一樣，都是渾身長滿銅錢狀的贅生物。

裴歲一路追查而來，果然在此地印證了他的想法！

那些乞丐的失蹤、種福錢的邪異都是眼前這個神秘組織搞的鬼！

他繼續湊近孔洞，想要看清楚那些黑衣人的面容，以及他們舉行這種儀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群黑衣人對著尸體一刻不停的念著咒，整整念了半柱香的時間，然后為首的黑衣人站了起來，繞著尸體轉圈，還用一截柳枝從手中瓷瓶中蘸取不知名的液體撒到尸體身上。

只見他后退幾步，對著臺上的雕像躬身下拜，那尸體突然燃起幽黃的火焰。

火焰如水流一樣，在尸體上靜靜的流淌燃燒，火苗只騰起一指的高度，好似在尸體上蓋上了一層深黃色的薄紗。

然后那尸體在火焰中逐漸融化，升騰起銅黃色的煙氣，煙氣飄飄都被臺上的那儒服銅像給吸收了進去，銅像的金屬光澤更盛了些。

叮叮叮……一共八枚銅錢從快要被燒盡的尸體中掉落出來，最后火焰熄滅，那些銅錢退火，好似新出爐的銅錢。

那為首的黑衣人將銅錢一枚枚拾起，將三枚投入身前的功德箱中，剩下的五枚被整齊的排列在一只精美錦盒之中，然后將錦盒遞給身后的其中一個黑衣人。

“去吧，莫讓李大人等急了。”

被吩咐的黑衣人點頭稱是，然后起身便從后門離去。

“李大人？莫非官府的人也參與其中？”裴歲心中暗度，這潭水可真渾啊。

“之前那兩具福尸還沒找到嗎？”為首的黑衣人語氣陰沉。

“有線索了，那兩具福尸被白蓮教的人收走了，我們還在找他們到底被藏在哪里。”

“白蓮教……這幫人占了杭城的地盤這么多年，光吃不拉，也該讓出來了！”

“首席說的是，要不再往費大人那兒送點錢過去，讓他出出力？”其中一個身材矮小的跟一兒童一樣，聲音卻很成熟的黑衣人說道。

“這送一點，那送一點，教主吩咐的大事還做不做？”黑衣首席一聽這話，勃然大怒，看著石臺上的銅像說道：“我們的進度已經慢了！”

“可是現在外面有些風聲，像白蓮教好像已經在查我們了，我怕動靜再搞大些，咱們這暗處就不這么好藏了……”

首席沉默了一陣，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時不我待啊，只要教主的大事能夠完成，我們冒點危險也是值得的，從明天開始，再送三十枚種福錢出去。”

“這次你們給我盯緊了，只要有人轉化成福尸，就將它帶回來。”

“是。”黑衣人齊聲說道，然后從功德箱中取了三十枚種福錢，放入袖中帶走。

裴歲注意到，他們的手上都帶著手套，跟錢沒有絲毫肌膚接觸。

“這位小友，聽了這么久，對我教行事有何高見啊？”

殿堂中空蕩，只剩下那黑衣首席雙手負后，高聲問道。

裴歲心中一緊，難道自己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