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冷風裹挾著腐臭氣息從地底涌出，杰德手中的熒光提燈在螺旋階梯投下扭曲的暗影。

身后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四名手下握著槍械的手指關節發白，靴底碾碎的菌斑在金屬臺階上洇開墨綠色汁液。

幾道身影神色匆匆地跟隨著身前的杰德，他們的面頰被下方傳來的幽藍冷光映得如同腐尸，喉結隨著愈發清晰的嘶吼聲上下滾動著。

隨著樓梯逐漸向下，隱約間傳過的嘶吼，夾雜著鐵鏈掙動的聲線，震得銹蝕的扶手簌簌落灰。

幾道身影不敢多說什么，他們知道下面是什么東西，那些被他們從底巢帶上來的人類，甚至部分都不能稱之為人類的存在。

變種的人。

他們或多或少的身體缺陷，以及畸變的軀體，讓人看到或多或少精神上都有些刺激，當然這種刺激是在可接受范圍之內的，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

佩爾兄弟擁有食尸鬼的稱號，不僅僅是因為他那個因為基因以及生物改造失敗而喜歡吃‘肉’的杰西，更大的原因是，在他們手上經過的正常人亦或是變種人也罷，無一例外缺胳膊少腿。

做為頗為了解自己首領的人，他們可知道有些樣貌還算得上不錯的的女人，被改造成了何種玩物，被走私到了上面。

當然現在他們要做的是把這些被杰德和下面研究室成員，改造過的那一大堆變種怪物扔上去，去面對那群窮兇極惡的雇傭兵。

×

夜幕被燃燒彈撕成碎片，北區在火海中痙攣。

某個蜷縮在排水管里的孩子死死捂住嘴巴，瞳孔里倒映著窗外掠過的數道灰綠色的身影，他認得——就是這些人不斷地撕碎著食尸鬼幫派的一切。

融化的合成材料從棚頂垂落成赤紅鐘乳石，高溫使廢棄油桶接連爆裂，飛濺的金屬片深深嵌入生銹的廣告牌，上面褪色的“基因優化“字樣正被火舌舔舐成卷曲的灰燼。

槍聲此起彼伏，就像是從未停歇過一般，北區周圍分散開來的貧民窟里，無數的貧民躲藏在家中不敢外出，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對于他們而言，很清楚的事情就是這是幫派的大混戰，要是被波及到，自己的命可就這么沒了。

烈焰如同活物般在違章建筑間游走，將晾衣繩上發霉的衣物化作紛飛的火蝶，映照在動人心弦的紅光下，腐朽的墻體以及那歲月的痕跡，正在被跳動的烈火逐漸吞噬。

灰綠色斗篷在街道的縫隙間游走，他們的切割器在合金墻壁上切出赤紅甬道，為部隊開辟通向幫派老巢的捷徑。

街道已經沒辦法行走，燃燒的火焰不僅僅阻擋了他們自己的步伐，也同樣圍困著幫派份子們。

“你聽到了嗎？”汗液流淌過頸脖，靠在金屬的墻壁上，幾道身影倚靠在陰影處端著自動步槍喘息著，“聽到什么？”微微點燃劣質菌草制的烤煙卷，放下切割器的男子皺起眉問道。

只見一人趴在滿地粘稠的地面上，絲毫不顧及地面的骯臟，側耳傾聽著什么，“嘶吼…什么鬼東西？”

“托尼，要是有這個功夫我們趕緊繼續挖路來的實在，卡佩大哥分了四臺切割器，我們的任務很重。”擺弄著一直傳來忙音的通訊器，煙霧從一側身影的藍色的菌煙鼻尖緩緩吐出，“聲音那是食尸鬼的慘叫還差不多，我看外面的兄弟也差不多合圍了。”

“別吵！是真的不對勁…”然而托尼聽著金屬板層的聲音，面色逐漸地凝重起來，只見他飛快地爬起身拾起放在地上的槍支，連滾帶爬的抓過切割員的通訊器，“你他嗎在干什么！”

一陣慌亂，任誰也看不出托尼的行事，“我要通知大哥，給我！”

行行行...完全看不懂托尼要做什么，像是被嚇到一般的，幾人松開了托尼的手，只見托尼一把抓過通訊器往著身后來時的道路邊跑邊呼叫著什么...

“怪...物！...某種...在吃人...！”

雙眸望向車窗外，即便是隔著玻璃，卡佩依然能夠聞到硝煙的味道，他的指節無意識摩挲著爆矢手槍的紋路，金屬摩擦聲混在引擎轟鳴里幾乎微不可聞。

是什么時候呢，這樣的生活。

他不記得自己的年齡了，雖然算不上渾渾噩噩的一輩子，帶著一幫也算不上志同道合的人，反反復復的在這下巢和底巢為著大人物干著臟事。

他們得到的武器、糧食，都是用命換來的，生與死之間的過往鑄造了他們這一支雇傭兵式的流浪者幫派，是從什么時候他們開始安定的。

那個少年，那個甚至分不出性別的人。

至少卡佩依然記得那天夸夸其談的身影，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跟著那小伙子干了一票大的。

人生真的是很奇妙。

他們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現在。

裝甲車的外殼疤痕累累，彈坑與灼痕被粗糲的補丁覆蓋，褪色涂裝下隱約露出銹蝕的舊傷，在冶煉廠的師傅幫忙新焊接的裝甲板泛著冷硬光澤，鉚釘縫里還殘留著未擦凈的機油，卡佩很喜歡這樣的味道，只有這樣的味道才能讓他一直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經過翻新的引擎，那源源不斷地轟鳴聲充斥著暴戾的味道，那個名為尼爾的男孩說，這是機魂大悅的反應。

好吧，雖然卡佩不明白什么叫做機魂。

對于他而言，能用的就是好機器。

“卡佩老大，馬特說食尸鬼那邊的行動有點不對勁。”就在這時把裝甲車停在一處篷房后的車手，摘下了耳塞，神色略微嚴肅地看向卡佩，他完全不大聽得清楚通訊器的呼叫，

話語聲讓身心稍微松懈的感官重現凝實，卡佩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后槽牙咬合的力度讓顴骨微微發酸。

指揮著手下的人，簡陋的通訊器中不停地傳出唦唦的聲響，手中的通訊器時不時傳來的匯報聲讓坐在副駕駛內的卡佩眉頭緊緊地鎖死。

如果能把戰斗的區域用全息儀器顯示的話，圍繞著食尸鬼的據點，四周劃分的四個區域，北部南部以及西部的街區，都能夠明顯的從情報中得知他們的人員正在不斷地收攏防線。

唯獨只有東部的街區，人數聚集越來越多。

在車內的燈光下，卡佩用著紙張繪畫著最新的情報圖幕，隨著筆畫的勾勒，卡佩的面色開始變化起來。

“怪物...？什么東西？”一股不對勁的感覺彌漫卡佩的全身，這種戰場上的直覺告訴他，什么不對勁的事情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