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何繼業后退了一步，低頭看了一眼右手，溫熱的鮮血正從刀尖不斷滴落，在地上濺落出一朵朵血花。

他心里并無感觸。

也不覺得自己很殘忍。

在他看來，幾條人命在大業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何況，他們確實該死。

何繼業啐了口唾沫，刺鼻的血腥味讓他有些惡心。

“把尸體燒了，府內值錢的東西清點一下，報給公子處置......

手腳都干凈些！”

當何繼業一行人，渾身染血的出現在縣衙大堂時，縱然許世平早有預料，也還是忍不住呆了片刻。

“見過公子，見過許大人。”

“黃有為勾結建奴，在下奉知縣大人之命，已將黃家查辦，管事黃成首級在此，宅中財貨也已清點結束。”

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何繼業滿身血漬，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下，躬身施禮，而他后面那個巡丁大漢，手里提著顆血淋淋的頭顱。

正兀自在往下滴血。

在踏入縣衙之前，何繼業還特地用頭顱上的鮮血，往自己皮甲上蹭了蹭，營造出些許氛圍，以作震懾。

他此番去殺人，場中無人知曉。

聽到何繼業的話，人群瞬時安靜下來，黃有為尸體還沒收呢，家就被抄了？

許世平回過神，嘆了口氣：“那黃府中人......”

“回大人，卑職幸不辱命！闔家二十一口，無一人逃脫！”

何繼業朗聲回應，緊接著又抱拳稱贊：“縣尊英明！黃賊貪贓枉法，此番抄沒家財無數，可充做軍資。”

無一人逃脫？！

許世平驚愕的直接站起身，待反應過來便止不住咳嗽，自己何時下令抄沒黃家，何時下令處決黃家滿門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何繼業。

這小子是怎么敢當著諸位同僚的面，說這些話的？縱然黃有為有罪，但依照明律也只是死一人而已。

如何會連累到家眷？

許世平整個人懵了片刻，腦子一片刷白，等他反應過來，“嚯”地扭過頭，憤怒地朝朱順瞪去，后者微微向他頷首致意，臉上居然流露出振奮欽佩之色。

“好，奸賊該有此下場。”

“我龍川有許縣尊，如有青天！”

朱順撫掌而笑，隨即站起身向前走：“龍川的事，夢來就拜托諸位了，今日且在縣衙歇息，待明日回去后各司其職，若遇見問題迅速來縣衙稟告知縣。”

“......”

到了此時，許世平如何還不明白？

朱順就是針對先前自己對黃有為的那一番言辭，刻意命人做下此事，現在木已成舟，哪怕自己出言解釋，在場的這些人，恐怕也沒有一個愿意相信。

對方就是要坐實自己殺了黃家滿門，要將自己捆在朱家的戰車上！

嘶——

好狠的年輕人！

好歹毒的心腸！

他很快抹掉了心里震怒的情緒，手摁在椅子扶手上，微微加重力氣，盯著漸漸消失在縣衙大門口的二人，臉色變得愈發凝重。

片刻后，許世平組織了一下言語。

“來人啊，吩咐灶房準備膳食。”

“在衙門大堂內增設被褥。”

許世平雖然做出了選擇，雖然心中仍舊不忿，此時此刻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吩咐完畢之后，他重重一揮袍袖回了內堂。

天色已經不早。

留下二十多名巡丁看守，朱順與何繼業回了老龍。

關于龍川縣城，只要千戶所還在自己手里一天，他就不怕這邊翻天。

畢竟，龍川太小了！

除了韶州、南雄有一幫烏合之眾外，他們目前最大的威脅，就是盤踞在江西的滿清軍隊了，韶州方向的明軍眼下無須擔心，滿清在江西頻繁動作，他們自己都泥普薩過江，哪有閑工夫理會以義軍為號的龍川？至于贛南方向的清軍，短時間內同樣無法進入龍川。

根據后世史書上的記載，龍川真正淪陷的時間段，應是后來永歷、紹武爭立那時，而這起碼還有一年。

想到這些，騎在馬上的朱順揚了揚嘴角。

一年后，誰當砧板誰為魚肉......

尚未可知。

......

次日，黃有為勾結建奴闔家抄斬的消息四下傳開，可還沒等百姓反應過來，另一條更為震驚的消息接踵而至。

縣衙發出布告，建奴即將南下，為百姓生命財產計，決定募集義軍。

為籌措糧餉，即日起，佃租不得超出收成三成，所有家中無土地者，縣衙分出荒地山場，并提供農具耕牛助其開墾。所有開墾出來的土地，全部歸開墾之人所有。

并號召士紳大戶踴躍捐餉。

保家衛國。

正當百姓將信將疑時，各村忽然來了許多勘察田畝的胥吏，他們將各處田畝、荒地和適合開墾的山場一一記錄后離去。

至此，大家猛然反應過來。

這是真的！

正當龍川熱火朝天的準備開墾土地時，朱順也開始了對軍戶的編練。

老龍南校場。

烏泱泱立著大片軍戶漢子。

營門處，朱順罕見的身穿戎裝，手按劍柄，龍行虎步而來。何繼業與鄒伺龍一左一右，緊隨其后登上了校閱臺。

“兒郎們！”鄒伺龍一聲暴喝。

場內頓時鴉雀無聲。

朱順看著底下一眾軍戶，長舒一口氣，頓了頓，片刻后才道：“想必大家清楚，將你們召來是要打仗了！”

“可你們知道是打誰嗎？”

望著臺下一千多人馬，他胸中豪氣頓生。

“建奴！”

聲音刺破蒼穹，震耳發聵。

軍戶們雖然隊形松散，可這喊叫聲卻整齊劃一。

“好！”

朱順大呼一聲好，隨即又高聲問道：“那你們知道，我究竟有何德何能，能帶領你們抵抗建奴，保家衛國？”

軍戶們一愣，這倒是個問題。

臺下大部分人自然是認識朱順的，可是現在朱順站在高臺上，儼然一幅首領模樣，而真正的首領鄒伺龍，卻像個侍衛般立在他身后。

就有點讓眾人驚疑了。

關于這個問題，他們還真沒多想。

鄒伺龍見底下無人回答，便忍不住上前一步，大聲喊道：

“聽好了，因為公子乃大明皇族！”

“乃是太祖皇帝嫡親血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