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陽湖外圍的一片叢林中。

陳巖正躲在一處小土坎下。

他一手鉗住還在撲騰的野兔身子，一手握住小小的腦袋瓜，兩手交錯用力，“咔吧”一聲將兔子的脖子向右擰斷。

接著，他迅速取出匕首，從兔子脖子上切開小口準備剝皮。

眼見刀口滲出鮮血，他急忙用嘴湊上吮吸，絕對不能留下一點痕跡。

因為這批馬匪十分專業，他們的偵查水平已經超過一般的哨探。

等著再也吸不出更多的血，他用匕首草草切割，接著捏住一塊還冒著熱氣的生肉丟進嘴里。

味道不是很美妙，甚至還有一點腥臭，不過對于當下來說，已經是最好的補充。

隨后，他又展開一塊絹，蘸著兔子最后一點血，將今日的發現寫在其上。

“踏…踏…踏…”一陣馬蹄聲傳來，陳巖迅速將沒吃完的兔肉和絹分別塞入懷中。

接著緊貼在小坎的背坡處，感受著馬蹄踏在地上的顫動。

“那家伙怎得這么能藏。”濃重的青州口音。

“不知道，但是隊率說了，那個人看著眼熟，估計已經認出咱們了，必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更低沉的一聲青州口音。

“隊率……”。陳巖心中思量，果然如他所想，這是一批間諜。

并且還操著青州口音，如此一來，多半是曹操的校事府，外事校尉下的一支。

只是，刺探工作一般都是少量分批滲透，為何如今卻聚成百人之眾？

正是這樣的困惑，讓他必須等到大哥，眼下只有大哥才能分析出其中的隱秘。

隨后，他想起那日從徐大口中套出馬販藏身處后，只身趕往密林，卻撞見幾人在林中草屋密謀的場景。

那帶頭之人猙獰的臉，讓他印象深刻。

那臉上有一道刀疤，自然散發的戾氣，非是久經沙陣的老兵不能有。

之后，便是被外圍巡邏的賊人發現。

慌亂中他殺了一人，奪了弓馬后，直奔射陽縣城。

“不知大哥如今到了哪。”陳巖刻意放緩呼吸，謹慎躲避著今日碰見的第三隊的搜尋。

為了抓他一人，那群馬賊留了些人在外堵截。

另外一些則兩人一組，不間斷地在林中穿插排查。

隨著腳步越來越遠，陳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須找到下一處藏身。

他將目光投向不足百步的地方，那里有兩棵倒下腐爛的大樹，互相交疊構成一個小屏障。

而二人剛剛從那前面路過。

以他這幾日的經驗來看，至少要在一個時辰后才會有另一隊來尋。

“誒？大哥，我聞著有點血腥味。”已經走遠的腳步聲快速返回。

原來剛才經過的二人中竟然有一個獵戶，自幼就跟著上山打獵，隨著與動物的交道越來越深，竟然練就了獵犬般的嗅覺。

他對于動物的氣味十分敏感，尤其是血腥味。

剛才忙著講話，只是當做一般野物捕食吃剩的尸體。

結果走遠后才發現，那血腥味十分新鮮，而且四周并沒有獵食動物的氣味。

反而更像是人的騷臭味。

這下，陳巖心中警鈴大作，四下打量著脫身之處。

出乎意外的，另一邊又有一對青州口音傳來。

“哎，你們倆咋還往回走了。”

“這家伙聞見人味了。”

另外二人一聽，迅速從腰中抽出鋼刀。

看來對于那獵戶的嗅覺，他們是十分信任的。

樹枝、樹葉被踩斷的聲音從兩邊傳來，逼近的腳步聲，一步步撥動著陳巖的神經。

他抽出匕首，打算被發現的第一時間莽死那人，接著立即向爛樹構成的障礙方向逃去。

“在這！”

那嗅到味道的青州馬賊走的最靠前，在他看到坎下人影的第一時間就喊了一聲。

正在陳巖頭頂炸響！

陳巖見狀迅速暴起，趁著那人還在四處招呼，右手操著匕首刺向那人喉嚨。

“嗤~”泄氣聲音響起，手中匕首傳來刀尖穿透喉骨的清脆感。

陳巖用力向后一甩，將一手黏膩甩去不少。

“在這！”那余下三人果然精銳，并沒有被同袍的慘像嚇到。

反而一人迅速返身上馬，直奔林外呼叫援兵。

其余二人緊隨陳巖身后，時不時吹響鳥哨為騎隊提供定位。

他們就如同狗皮膏藥一般，一直吊在陳巖身后，如影隨形。

林外，隨著哨聲響起。

近百的馬蹄聲音迅速闖入林中，驚起無數飛鳥。

……

……

“長史，那邊！”此時緊跟在王垕身旁，真正的百人將發現左前側林中飛起驚鳥。

王垕同時也發現異常，接著手臂一抬，馬隊迅速止住腳步，動作干脆，如臂揮使。

這就是王垕的親兵，夜不收的元老。

“轟隆隆~”林中回蕩出馬蹄聲音和鳥哨聲。

王垕心中一動，他知道，找對了！

那馬蹄聲音自東向西移動。

王垕馬鞭向林西和林中一指，騎士迅速分為兩隊，向著兩個方向快馬沖去。

……

林中，陳巖正弓著身子，一手護住后頸，在林中穿梭。

“嗖。”又是一支弩箭擦身而過。

陳巖回頭查看，那二人依然與自己間隔十步左右，正好卡在自己回身反擊的范圍之外。

眼下，只能繼續向西跑了。

那里出了林子幾里就有射湖的淺灘，那有一片濕地，其中半人高的雜草叢生，馬匹絕對是不能進去。

只要擺脫這一波追擊，自己就能回去尋大哥了。

陳巖如此想著，一邊從懷中取出那半只兔子，甩向身后。

眼見著面前林子越來越稀，日光越來越亮，陳巖心中一喜。

接著，卻見一隊騎士縱馬奔至正前，逆光下看不清面容。

陳巖心中一緊，竟然落了個前后圍堵的境地，再無生路。

陳巖心道不好，急忙在翻越最后一棵橫木時將今日所寫的血書塞入縫隙。

他相信大哥能從隱蔽刀痕下發現血書。

接著，他奔至林邊，眼見那騎隊越來越近，反握匕首就要扎向自己喉嚨。

對于這些諜子的手段，他可太了解了，與其被折磨不如痛快死去。

就在刀尖已在脖頸扎出血印，幾枚羽箭從身旁飛過，將那身后的二人釘死在地上。

又有一枚羽箭打歪匕首，使他刺了個空。

陳巖心中震撼，遠沒料到這騎隊如此冷酷。

心中震驚是震驚，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取死之道。

另一手接住彈飛的羽箭，箭頭直沖心口，接著用力扎下。

“三弟！莫要自斷生路。”

一騎黑影飛至身側，一劍劈斷箭頭，接著向下一撈將他領至馬上。

陳巖聞聽來人聲音，心中一熱，話中帶了哭腔：“大哥，你來了。”

陳巖心知事關重大，縱使心中無數委屈，卻也要將要事講了，他定了定心神，急忙說道：“這批馬賊乃是曹賊校事府下外事一支。”

經陳巖一點，王垕一瞬間就明白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接下來只需要再抓幾個舌頭，一切都將明了……

就當眾人想要撥馬返程。

那一眾馬賊正好從林中呼嘯著殺出。

見著王垕不過幾十人的隊伍，那領頭的刀疤男人殘忍一笑。

吼了一聲“死來！”，接著一夾馬腹提矛直奔王垕而來。

眼見賊人頭領越來越近，王垕卻在陳巖身后低笑一聲：

“困了就有人送枕頭，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