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連切口都不知道，路自然是不會走的。

他扭頭看了眼老二兒子，發現那傻漢子只是彎腰低眉地看著船夫，絲毫沒有注意到老父親的暗示。

罷了罷了，指望不上這憨貨。

好在這時耳邊在此傳來云的聲音：

“先去倉庫，之后按照我指示的方向走。”

在場的大漢們修行不精，但凡筑基修為的傳音都無法被探知，就連那為首船夫也面無表情。

有了好的輔助，林元自然行事再無阻礙。

他帶著一行人，穿過障眼法陣，到了倉庫之中。

老二稔熟地推開四周亂糟糟的木箱子，掀開箱子下面的木地板，這里林元先前來不及探尋，沒想到竟然還有空間。

地板下不是什么暗道，而是一箱又一箱的衣服，有樵夫的，打漁的，粗布衣衫，綢緞長衫，各色齊全。

這是要做什么？混入滄瀾城？

可是這一大幫子大塊頭想從城門過，還不引起城防軍的注意，簡直是天方夜譚。

船夫盯著林元，眉頭一點一點皺起。

老二扯了一把林元胳膊，他這才意識到，船夫是讓他們二人背過身去，不能查看。

林元心里狐疑，先是按照船夫意思轉身。

倉庫里站滿了人，他們不等船夫開口，便自覺地開始更換衣衫，不多久就全部換好。

“走。”

船夫惜字如金，林元按照耳邊云的指示，從倉庫后門走出，一路向著山路走去。

很快，四周就被茂密的雜草植被和參天大樹給包圍，頭頂稀稀疏疏地灑落陽光的斑點，照在這一群奇異的人身上。

他們明明穿著平常的衣物，可一個個覆蓋臉頰，腰背筆挺，沉默而迅速地穿行在樹林之中。

這場面，有些詭異。

終于，幾乎到了山頂的地方，云讓林元先停下來。

他面前是一塊碩大的石頭，上面覆蓋著雜草青苔，如果仔細查看，上面還隱隱有些字符印記。

船夫走到巨石前，兩名蒙面大漢站在他兩側，抽出袖中小巧的匕首，在掌心一劃，迅速把手掌覆蓋在石頭上，口中念念有詞。

他們說的東西，林元聽不懂，并不是大夏官話。

石頭之上，迅速升騰起赤紅色如同火焰一般的光，那些不顯眼的符文亮起。

“轟。”

巨大的石塊，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黑洞洞的通道，一陣陰冷的風從通道中刮過。

在場的大漢們沉默而默契地列隊進入其中，船夫就在一旁冷冷地看著，直到最后一人即將進入的時候，他走到那人身邊，耳語幾句，扭頭瞥了一眼林元。

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家畜。

船夫走入通道之中，只剩下最后一個覆面人。

他穿著樵夫的布衣，頭上戴著草帽，臉頰藏在陰影之中，氣息全無。

“跟我來。”

覆面人朝林元和老二勾勾手，一言不發地向山上走去。

“唉，好嘞。”

老二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還扭頭朝自己“老爹”露出開心的笑。

看來之前，也沒少從這些人身上拿到好處。

林元心中暗嘆一聲。

真是個憨貨。

別人要殺你，都看不出來嗎？

這明顯是最后一批人了，他們謹小慎微，專挑偏僻的地方行進，還更衣布陣，怎么可能會留任何紕漏？

林元自然不怕那人，跟著到了一處僻靜地方。

覆面人四處張望，確認無人之后，停下腳步。

“爺，我大哥今天沒來，他那份，您給我就行……”

老二諂媚地彎腰伸出手，像只搖著尾巴的狗。

“噌。”

等待他的，是覆面人從袖中抽出的匕首。

老二的笑還在臉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只不過眨眼之間，匕首就已經抵近喉嚨。

“鐺！”

一道黑影嗖地飛過，不偏不倚打在覆面人匕首之上，鋒刃擦著老二的脖頸劃過。

覆面人猛地扭頭，如臨大敵。

下一秒，一襲黑衣飄過，如蝶穿花一般閃至他身前，一掌看似輕描淡寫地打在他的下巴上。

覆面人踉蹌后退兩步，仰面倒地，再無聲息。

老二早就嚇癱在地上，褲襠里洇濕一片，上下牙直打架。

他怔怔地扭頭，看著身前身穿黑衣的云，又聽到身后腳步，扭頭一看，竟然看到自己老爹和大哥雙手反綁著，一步一踉蹌地從樹林之中走了出來。

他們身后，是眉頭緊皺的岑月白。

“爹？不對……你是我爹，那我怎么有兩個爹？”

林元忍不住輕笑一聲，身上擬態恰好到了時間，一陣白霧，回復了自己真身。

他沒打算救老二，人各有命，路是他自己選的。

是云自己動手的。

老頭和老大低著頭，眼皮耷拉著，再無先前神采，偶爾瞥向云的眼神里，透露著難以遮掩的深深恐懼。

“我用了點手段，他們知道的都說了。有人找這三人在此接人，每次給不菲報酬，而且……”

云頓了頓，似乎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

“接頭的人還說，待滄瀾城破，許他們榮華富貴。”

林元的心沉了下來。

果然，有人在打滄瀾城，甚至是天河郡的主意。

只憑這些人，自然不可能在滄瀾城攪起多大波瀾。

可玄鐵商會有不知道多少倉庫，甚至肯定有不少根本不在賬目上。

如果是五倍，十倍，甚至數十倍的人呢？

“接頭的人呢？他們知道是什么身份嗎？”

云搖了搖頭，補充道：“我用了手段，他們不可能說謊。這三個人只是小角色，隨時可以被丟掉。”

老頭和大兒子臉色慘白，方才覆面人的做法顯然印證了云的觀點。

“他們怎么辦？”

岑月白用手中劍柄敲了敲老頭的肩膀，嚇得他一激靈，連忙跪在地上，腦袋不住地往下磕去：

“求求兩位仙子，求求這位仙家，放我一命，放我兒子一命！我們也是走投無路啊，家里收成不好，本來就三塊地，又被城里的老爺收走兩塊，我們連稅都要交不起了……”

老頭聲淚俱下，腦袋都要磕紅了：“不是活不下去，我們決計不會干這等勾當，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我……至少，留我兒子一命，我老不死，我老糊涂，是我教唆他倆的，都是我啊……”

老大臉色慘白，但嘴唇顫了顫，只是喉頭滾動一下，顫抖著開口：“要死便死吧。我們死不死，本來就沒人在意。我就是要搏一搏，我不想餓肚子，我想娶媳婦，生孩子，我想吃飽飯。賭輸了，我認。”

老二原本癱坐在地上，聽到大哥的話，牙一咬，狠聲道：“他……他媽的，大哥說的對，死就死，爹，老子不孝，來生老子還做你兒子，給你盡孝！”

林元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喜歡叛徒，也知道這老頭嘴里未必都是實話。

但見此情狀，心中毫無觸動，又怎么可能。

“你到底是要做你爹老子，還是做你爹兒子。”

林元擺擺手：“沒說要殺你們。”

三人一怔，以為林元在說笑。

“之后押回官府，只要你們配合我，我保你們不死。牢獄之災應該跑不了，留一條命，不算難。”

聽到林元許諾，三人頓時如蒙大赦，老二沖上去抱住老爹和大哥，嗷嗷嚎了起來。

林元不再管這三人。

他走到覆面人身前，蹲下身子，輕輕解開他的面罩。

等看清這人臉龐，林元瞳孔頓時縮起。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