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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

  • 1848大清燒炭工
  • 海鷂
  • 2303字
  • 2025-04-16 16:25:49

蕩滌了工具上的污穢,大水池的水由清至濁。

檢查完所有工具,確認都已清洗干凈,彭剛命令后生仔們把工具放回倉庫再回來集合,準備對他們進行基本的隊列訓練。

隊列是鍛煉部隊紀律性和集體意識的最佳方式,古已有之,并非近現(xiàn)代軍隊的專利。

北宋的《武經總要》詳細記載了“平戎萬全陣”“常山蛇陣”等陣法,士兵需按旗號、鼓點調整隊列,強調隊列要做到“進止有節(jié),分合有序”。

明代的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提出的“鴛鴦陣”,將11人編為一隊,分工明確,士兵需反復訓練至“步伐齊一”,以應對倭寇的散兵戰(zhàn)術。

想要做到進止有節(jié),分合有序,步伐齊一,隊列自然是基礎。

哪怕是大清,也有《欽定八旗則例》、《綠營則例》,對八旗兵和綠營兵的隊列訓練做出明確規(guī)定。

八旗騎兵需按旗分色,列隊嚴整,練習分合沖擊的騎兵戰(zhàn)術,步兵需演練連環(huán)槍陣。

綠營則強調步伐一致,火器兵按三進九連環(huán),九進十連環(huán)戰(zhàn)術進行裝填射擊。

只是有明文的則例不代表八旗綠營就會落實則例。

近代軍隊的操練與中世紀軍隊的操練最大區(qū)別在于中世紀軍隊戰(zhàn)術依賴經驗傳承,缺乏成文規(guī)范,對統(tǒng)兵將領的依賴程度極高,如岳飛之于岳家軍,戚繼光之于戚家軍。

近代軍隊步兵操典以科學化、條令化的方式規(guī)定每個動作,只需按操典標準訓練,即可高效地將平民批量轉化為紀律嚴明的士兵,大大提高了軍隊的下限。

紅蓮坪的后生仔們沒有按照高矮次序排好橫隊,隊形如廣西群山的峰巒一般高低起伏不平,非常影響視覺觀瞻。

看得彭剛眉頭直皺。

彭剛對后生仔們下達了按照右高左矮的原則依次排列的命令。

可彭剛還是過于高估這些后生仔了,多數后生仔都分不清左右。

彭剛想到了讓他們把左腳的鞋子脫掉,只留右腳穿鞋,以此分辨左右。

不想很多后生仔連一雙草鞋都沒有,此法不通。

彭剛只得讓趙晗薇和舅娘他們裁剪了些布條和草繩,將布條綁于右臂,草繩綁于右腿。

并告訴他們綁布條的手臂是右臂,綁草繩的小腿是右腿。

饒是如此,依舊有很多后生仔腦子轉不過彎來,難辨左右。

彭剛只得先將分辨左右的事情暫時往后稍,親自下場比對每個人的身高調整隊列。

“記住你們現(xiàn)在的隊伍,記住你們的左邊、右邊都是誰,日后以鑼聲為號,一旦鑼聲響起,所有人都要帶上長槍,到我住所的門前集合,并按照現(xiàn)在的次序排好橫隊,明白了嗎?”

彭剛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門說道。

委托吳鐵匠打得長槍已經打好,現(xiàn)在紅蓮坪的每個人都能分到一支長槍用于防身。

“明白~”回應彭剛的是一陣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聲音。

不僅應答聲稀稀拉拉,后生仔們大多出身寒微,平日里習慣了低眉順眼,逆來順受的日子,就連站姿也跟蝦姑似的,躬身駝背。

明明都是十五歲到十八歲的少年,人生中最富青春朝氣的年紀。

卻個個暮氣沉沉,毫無生氣,一副快要入土的樣子。

“為何躬身低頭?!”彭剛質問道。

“抬頭正眼看了不該看的人要挨打。”后生仔們脫口而出道。

“誰是不該正眼看的人?”

“官差衙役。”

“總爺和團練。”

“穿得體面,有身份的人。”

“就是地主老財!”

“官差衙役,綠營團練,地主老財吃的是什么?”

“當然是吃糧!”

“糧從哪里來?”

“從地里種出來的。”

“你們以前是干什么的?”

“種地的。”

“都交過皇糧么?”

“交過。”

“既是如此,你們都是官差衙役,綠營團練的衣食父母,為何要對他們俯?帖?,低眉順眼,忍?吞聲?”

“......”

后生仔們無言以對,少數腦子轉過彎的后生仔,比如陸勤、李奇、張澤、黃大彪,似乎懵懵懂懂,隱隱約約地想通了一些事情。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豈可低眉順眼茍活一世?!”

想剪掉后生仔們心中的那條辮子,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長期潛移默化地引導教化,彭剛不是急于求成之人,他切回正題,指著一棵傲然屹于山腰的筆挺馬尾松。

“站如松,看到那棵青松了嗎?要站,就要像它一樣,筆直挺拔,頂天立地站著。”

彭剛啪地一聲,挺胸、挺腿,收腹、收臀,放平肩膀,雙眼自然睜大,站了一個標準的軍姿,目視前方的后生仔們。

“要站,就要像我這樣站!你們那是站如松么?七扭八歪地,更地上任人踩踏,起伏不定的雜草似的!

都以我為榜樣站好,今天我陪著你們站,什么時候站到我滿意了,再吃飯。”

后生仔們看看彭剛,又看看身邊的人,彭剛的站姿確實要比他們更加有精神,更有氣勢,看著也舒坦。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要這么站,可彭剛明說了今天要站到他滿意為止再開飯,后生仔們也不敢有異議,相繼學著彭剛的樣子照貓畫虎地站。

彭剛則耐心地陪著他們,不厭其煩地示范,逐一糾正他們的站姿。

蕭國英不明白彭剛為什么這么做,上前輕聲提醒彭剛已經白白浪費一天了時間,誤了壘造窯爐的工期。

彭剛沒有放在心上,燒炭之時權宜之計,少燒一點,少掙點銀錢,他不在乎。

亂世之中,眼前一板一眼地跟他學站姿的少年郎才是他最為寶貴的財富。

......

子時的大湟江泛著鐵銹般的腥紅。

羅大綱已經分不清那是岸上蛇信子一般的火光映出的腥紅江水,還是浮尸的血漿浸透了江水。

右肩的刀傷突突跳痛,似有人攥著他的骨頭在擰。

“大頭羊和大鯉魚呢?”

無暇顧及肩上的疼痛,羅大綱一手提刀,一手扶穩(wěn)書有劫富濟貧字樣的旗幟質問左右友軍的下落。

船隊附近密集的金屬彈雨,江口圩內逐漸稀疏的銃炮聲讓羅大綱有種不祥的預感。

起事前羅大綱和大頭羊張釗,大鯉魚田芳合計三路并進,由他走水路吸引大湟江巡檢司的兵馬,田芳和張釗在圩內策應,里應外合,奪取江口圩。

“張釗這小子不會又他娘的降了清軍吧!”

諳熟水性,能閉氣淺游半炷香時間,有著“水上飛”江湖諢號的陳阿九舉著盾牌罵罵咧咧地退到羅大綱身邊。

張釗有受清廷招安的前科,陳阿九懷疑張釗這次又半路降清,把他們賣了。

清軍的銃炮聲愈發(fā)猛烈,陳阿九身邊不斷有中彈中箭的天地會會眾倒斃。

僥幸沒有斃命的會眾,見局勢不妙,早無戰(zhàn)意,紛紛跳江泅渡逃生。

須臾之間,羅大綱身邊便只剩下五十多名死忠,形式極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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