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沖手握銅方印,見印下刻著四個大字,正是別部司馬!
“張司馬,日后咱們就是同州為官了?!编u丹抱拳一推,“還望此番同舟共濟,攘除奸兇,還這幽州一個太平。”
張沖還禮,“鄒校尉客氣了,沖不才,初入行伍,還望鄒校尉多多提攜?!?
“叱咤塞外的張司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吾可不敢言教?!编u丹一笑,回望遠去的煙塵,“此時不便客套,在下還要隨公孫都督追擊叛軍,告辭?!?
鄒丹率軍西去,公孫越急著尋兄長,亦是同往。
張刅忽笑道:“沖兒,如今舉孝廉升任別部司馬,為何不喜?”
“難道阿父覺得張純勾結烏丸叛亂,擾的幽州雞犬不寧,讓百姓流離失所,是否值得一喜?”張沖遽然反問道。
張刅面色微凝,卻依舊淡笑,“亂世百姓雖離苦,可亂世亦當出英雄,若無亂世又如何能平定亂世,再還天下一個太平?”
“阿父一言,如醍醐灌頂,兒受教了?!睆垱_一哂,兀自轉身離去。張刅的詭辯,他是半句也不想再聽。
張刅凝著他背影許久,喃喃嘆息,“沖兒,爾可知身上肩負著這平定天下,辟造大同盛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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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張氏塢堡。
雖是星辰點點,可塢堡中卻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戰馬嘶鳴,金鐵作響。
張沖手握別部司馬銅印,身前的田君嬌卻在為他系甲束帶。兩人禮雖未成,可田君嬌卻如貼心的妻子般,一絲不茍的替即將出征的郎君整飭衣物,不時叮囑自己的郎君。
張沖含笑以對,心思卻百轉千回。
白日塢堡雖被叛軍圍困,但很快便被公孫瓚,鄒丹率軍擊敗潰走,張沖得到火線提拔,被漁陽郡表舉為別部司馬,成為了幽州朝廷官員之一,可自行募兵組建正規軍,為己所用。
這對于張氏乃是質的飛躍,別部司馬雖名為司馬,卻并非司馬,其權力更是遠大于尋常的軍司馬。
大漢軍隊常以校為野戰規模,一校為一千人,長官稱校尉,如鄒丹的破虜校尉,而校的佐官則稱為軍司馬,軍司馬統一曲之兵,約四五百人,還為校尉所轄制。但別部司馬卻是自成一軍,下設軍侯若干,兵員額數并無上限,而是根據自身實力來招募,獨立于校尉之外而不受其約束。名為司馬,實為一將,張沖得到這等官職,除了因張純叛亂幽州之外,當然少不得老丈人田光的鼎力舉薦!
張純叛亂,百姓民不聊生,但是在眾豪強士族眼中,卻是建立功勛,踩著張純上位的契機!他們紛紛招兵買馬,名為自衛,實則是借機擁兵自重,摩拳擦掌,擴張勢力!
張沖當然明白一旦升任別部司馬,蹛平叛亂便是一飛沖天,封候拜將不在話下,可是當他看到張刅人畜無害的惡臉時,心頭總會覺得眼下發生的一切動亂,都是拜張刅所賜!
老爹張刅似乎提前知道張純反叛,在自己大婚之際失蹤不見,卻是偷偷暗通平賊都督公孫瓚與破虜校尉鄒丹,打了張純,丘力居一個措手不及!再借張純叛亂這個契機,將自己推上別部司馬的官位,讓自己建立功勛,封候拜將!
張沖沒有拒絕,張刅雖是詭辯,但暗含的道理卻是返璞歸真。混亂是進步的階梯,踏平張純更是天賜良機。而從目前看來,張刅一切的舉動都是為了托舉自己,而非要謀害自己!他就像一個含辛茹苦的老父親般,費盡心思的要讓自己出人頭地!可是,讓張仲景下毒毒暈自己,這等手段,不經過他的同意強加而來,張沖是萬不能接受!
“姐夫,不,司馬?!碧镌ゴ蟛蕉鴣?,“軍械輜重備齊,戰馬部曲亦抽調完畢,只待司馬差遣?!?
張純之亂席卷幽州,刻不容緩,此前眾人商定連夜出兵。
張沖的思緒被打斷,拍了拍田豫尚顯稚嫩的肩頭,“此番敵眾我寡,可是死生險地,可曾懼怕?”
“姐夫,咱自出塞以來,哪次不是以寡勝多,死生險地?”田豫叉腰一笑,“我可曾怯懦半分?”
田君嬌嬌嗔,“阿弟休得張狂,初生牛犢不怕虎,那張純最為記恨爾等,此番在外征戰,萬不可意氣用事,凡事當聽汝姐夫吩咐才是!”
“知道了,阿姊?!碧镌醒笱螅蛄藗€哈哈。
此番平叛,張沖被擢升為別部司馬,從張氏部曲中挑選出四百精銳騎兵,由善騎射的韓當作為領兵軍侯。而家族聯姻便是利益共享,平叛是個攫取利益的絕好機會,所以田家便將田豫安插入伍,田豫則帶著田氏精銳騎兵四百,成為張沖麾下唯二軍侯之一!
他們此番精挑細選,雖然兩家合兵只有八百騎,可是卻貴在精不在多,這八百驍騎都是一色的高橋馬鞍,雙腳蹬,丈八長矟,全副鐵甲。田氏的戰馬配裝當然是張沖贈予的,兩家如今同氣連枝,這等秘密也無需掩藏。
部曲哨探進進出出,不斷送來各地軍情,呈于張沖案前,讓他可以將局勢了如指掌,便于大軍行動。
正在張沖與田君嬌,田豫商議時,只聽得塢堡外再次傳來金鼓鳴響,燃起烽火,這是代表著來敵襲擊的信號!
他出屋眺望,卻見只有一烽一號,只代表來人約莫千人,這等數量的叛軍想攻入塢堡,簡直是異想天開。
張沖率田豫等人登上北門,此間部曲早已挽弓嚴陣以待,火光照耀的盡頭,出現一批兵馬,為首一人拍馬上前,“宇文部閻柔,特率鮮卑驍騎助戰,敢問恩公可在?!”
此言一出,張沖頓時凝神一望,卻見那人正是宇文部的閻柔!
城門洞開,張沖率眾而出,只見閻柔橫刀立馬,身后鮮卑兒郎摩拳擦掌。
“閻兄!”張沖抱拳道。
“恩公,此番塞內動亂,塞外已知,出塞的商隊都安頓在柯最闕大人營帳,萬無一失?!遍惾岱硐埋R,“柯最闕大人擔心若大規模入塞,會引發大漢的忌憚,但閻柔曾說過,愿為恩公赴湯蹈火,知道恩公正是用人之際,所以便自告奮勇,帶領千余驍騎前來助戰!”
張沖頷首,知道此言在理,如今幽州胡人,漢軍幾處廝殺,亂成一鍋粥,鮮卑若是大規模入塞,只會將水攪渾。
“好一個閻柔!”張沖擂了他胸口一拳,“如此,我命你為鮮卑軍侯,與我合兵一處,一同平叛,如何?!”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