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頗為寬闊，中間表演區(qū)域足足十多丈寬，地上鋪著華麗鮮艷的波斯地毯。

四周柱子上點(diǎn)燃了明晃晃的蠟燭和油燈，將整個大廳照的透亮。

整齊的條案后，都坐著衣著華貴之人。

李瀚采等人豁然在其中，一個個興奮的看著臺上。

此刻正在唱歌的姑娘，穿著輕薄絲綢抹胸和紅色直領(lǐng)對襟褙子，下著十二幅褶裙。

她發(fā)髻高聳，插著閃亮精美的首飾，鼻子和嘴巴被半透明面紗遮擋，透著神秘，一雙美目流轉(zhuǎn)，鮮活的仿佛會說話，

“賢侄，你坐這里！”王玄安排過后，急匆匆的離開了。

沈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眉頭微皺。

自己不過一個稅吏，怎么能坐在如此靠前的位置，對面還是李瀚采……

對臺戲嗎？

有意思，沈言毫不猶豫的坐了下去，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柳相公在對面對著自己微微額首，眸子里多了一絲擔(dān)憂。

沈言打完招呼，就聽到音樂停了下來。

一曲終了！

紅袖姑娘萬福道謝，口吐仙音，響徹整個大廳道：“多謝諸位賞臉！”

“紅袖姑娘仙音優(yōu)美，繞梁三日……看賞！”上首木案后面，楊茂典興奮的揮了揮手。

“福侯賞銀一千兩！”一個小廝大聲喊道。

“福侯豪氣，我等也不能落后……”幾位官員都是老油條，興奮喊道。

“陳相公，賞銀三百兩。”

“李相公，賞銀四百兩！”

賞賜聲音此起彼伏，沈言默默計(jì)算一下，光是這些人的賞賜，都有數(shù)千兩白銀。

紙醉金迷！

“多謝福侯，多謝諸位大人賞賜，紅袖感激涕零……”紅袖道了一聲萬福，美目流傳。

當(dāng)她看到沈言時眼睛一亮，清脆聲音響起：“這位郎君可是沈言？”

下一刻，沈言就感受到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原本還想要低調(diào)，這下子沒辦法了。

李瀚采這才發(fā)現(xiàn)沈言坐在自己對面，臉色陰沉，迫于福侯在這里，不敢發(fā)火。

柳學(xué)業(yè)瞟了一眼李瀚采，大笑指著沈言道：“紅袖姑娘，這位就是破獲永濟(jì)綢莊，昌隆號偷稅漏稅的稅吏沈言。”

“對對，沈言乃紹興年輕才俊……”

“本侯今日帶他過來，也是想要讓他見識一下紅袖姑娘的風(fēng)姿。”楊茂典扇著扇子笑道。

“原來如此，沈官人智謀出眾，小女子敬你一杯！”紅袖眉宇彎彎，端起酒杯，看向沈言。

聽到這話，許多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望過來。

許多人掏了許多錢，還沒有得到紅袖姑娘的敬酒，偏偏這小稅吏能獲得殊榮。

沈言滿臉無奈，端起酒杯，與其對飲一杯。

“紅袖姑娘聰明伶俐，對詩歌更是喜愛，不如由紅袖姑娘出題……我等行酒令如何？”

“諸位如果答不上來，就罰酒一杯！”李瀚采笑道，滿臉得意的看著沈言，顯然想讓沈言丟臉。

旁邊眾人紛紛叫好，小稅吏能收稅就頂天了，如何玩的了這種文雅之事？

“此事甚好！”

“還請紅袖姑娘出題！”楊茂典扇著扇子笑道。

紅袖微微額首，思索片刻口吐仙音道：“那小女子出一個簡單的，諸位接令者說出一句形容水，但有不出現(xiàn)水的詩句。”

“小女子先來，曲萍浮觴春意盈！”

“曲萍浮觴，已經(jīng)點(diǎn)名水了，紅袖姑娘惠質(zhì)蘭心，令人佩服，本侯來！”楊茂典扇著扇子，思索片刻后道：“墨染云山影月明！”

“彩！”

“老夫來！”王玄喝彩后，思索片刻道：“東坡醉望黃鶴涌！”

隨著酒令傳達(dá)，這種行酒令不過是南宋文人們的游戲，算是最簡單的。

李瀚采提出這個，是想借機(jī)羞辱自己，順便將自己排除在官宦階級之外。

沈言思索片刻，眼睛一亮。

“沈言，到你了，可不要讓本侯失望啊！”輪到沈言時，楊茂典扇著扇子，笑瞇瞇望過來。

沈言環(huán)視眾人，能看到眾人眸子里的不謔和鄙視。

“不敢！”

“我來答，一片孤舟枕浪聲！”沈言口稱不敢后，朗聲道。

“不錯不錯！”眾人眼睛一亮，想不到這稅吏肚子里還有點(diǎn)墨水。

李瀚采不肯死心，慫恿眾人多玩了幾次行酒令，沈言都能輕易答出來。

“若不知道沈言是稅吏，還以為他讀過書呢！”李瀚采陰陽怪氣道。

“沈言自然讀過書，難不成李相公不知道？”柳學(xué)業(yè)在旁邊淡淡道。

李瀚采很想發(fā)火懟回去，眼睛一轉(zhuǎn)，笑道：“既然沈言那么厲害，不如給紅袖姑娘做一首詞？好傳唱于世？”

紅袖也看出李瀚采處處針對沈言，必有仇恨！

她也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轉(zhuǎn)頭瞟了一眼楊茂典。

“哈哈哈，李相公好想法。”

“沈言，你以為如何？”楊茂典附和一句，轉(zhuǎn)頭望向沈言。

沈言感受到李瀚采咄咄逼人的態(tài)勢，心思轉(zhuǎn)動，為何福侯跟著起哄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還好自己記得幾首納蘭性德的詞，足以應(yīng)付過去。

“諸位見笑了！”沈言環(huán)視眾人，叉手道。

聽到這話，許多人都是滿臉好奇和不屑，議論紛紛。

“小稅吏，能做出什么好詞……”

“胡說兩句，也是可以的。”

“哈哈，等會丟人就不知道了。”

紅袖姑娘美目好奇的看著沈言，若要作詞，都是飽讀詩書的人才能做出來，沈言不過是稅吏，難！

柳相公臉色微變，微微嘆氣！

沈言若能做出一首好詞，對今后的道路極有幫助，可他并沒上過私塾，這下麻煩了。

就在眾人都不看好沈言時，沈言望向紅袖，叉手朗聲道：“紅袖姑娘，還請聽清！”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聽到這兩句，還在擔(dān)憂的柳學(xué)業(yè)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著沈言，找下人拿來筆墨，興奮的掃寫起來。

這兩句詞，真的極好！

李瀚采臉色大變，望向沈言的目光，從不屑變成震驚！

楊茂典和王玄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吃驚。

“等閑事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事。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dāng)日愿。”

沈言緩緩念完這首詞后，望著紅袖姑娘。

這句詞乃清代納蘭性德，寫的是歌姬與薄情郎分手的事情……

果然，紅袖姑娘素手捂著嘴唇，一雙明亮眸子充滿了迷茫和傷悲，嘴里喃喃念著這首詞。

“好！沈言才華驚人，實(shí)在難以想象。”

“不知道，你師從何人？”楊茂典鼓掌叫好后，望著沈言。

“啟稟福侯，我沒有老師，都是父親親自教導(dǎo)……”沈言搖了搖頭。

拿出父親當(dāng)擋箭牌，相信這些人也沒有辦法說什么了。

聽到這話，眾人都微微額首。

一些文人因?yàn)楦鞣N原因，沒有上私塾，由家人教導(dǎo)。

到時候只要拜某人為老師，就可以成為其中一員，只要學(xué)識豐富，照樣能考試當(dāng)官。

“原來如此！”楊茂典滿臉感慨。

“沈官人知識淵博，詞寫的那么好，小女子敬你一杯。”

“沈官人，請問這首詞叫什么名字？”紅袖姑娘美目異彩連連，端起一杯酒，不顧眾人嫉妒如狂的眼神，來到沈言面前。

“紅袖姑娘，不敢！”

“這首詞叫木蘭花·擬古決絕詞柬友……”沈言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后道。

“木蘭花·擬古決絕詞……”

“這詞道盡了男女之事，不知能否授權(quán)給小女子譜曲演唱呢？”紅袖滿臉期待。

“自然！”

“多謝沈官人！”紅袖帶著一股香風(fēng)回到自己位置，調(diào)撥琴弦，當(dāng)場譜曲。

此刻，柳學(xué)業(yè)將沈言念的這首詞寫了下來，讓眾人抄錄。

除了李瀚采臉色陰沉，默不出聲外，其余之人拿著抄錄好的詞念叨著，時不時還轉(zhuǎn)頭對沈言點(diǎn)頭微笑，態(tài)度變化極大。

南宋好文，頗有文采之人能極快融入！

兩刻鐘后，紅袖招呼眾人拿出樂器，開始演奏起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紅袖嗓音特別清晰，富有感情，唱起曲來，讓人沉迷其中，仿佛能體會到詞中歌姬的心碎，對初見感情的留戀和哀悼。

一時之間，眾人聽的如癡如醉……

一曲終了！

嘩啦啦！眾人都忍不住鼓起掌來……

“好好，此曲應(yīng)是天上有，人家那得幾回聞……”

“諸位，本侯建議共同敬紅袖姑娘和沈言一杯！”楊茂典鼓掌后，笑著舉起酒杯。

眾人都笑起來，紛紛舉起酒杯，唯獨(dú)李瀚采猶若吃了蒼蠅一樣，臉色極其難看。

“多謝諸位，請！”沈言喝酒極其豪爽，一口就干了。

這年頭的酒，度數(shù)太低，沒有什么感覺。

“諸位，沈言酒量極大，曾經(jīng)將手下欄頭全部喝醉，都沒有事。”柳學(xué)業(yè)笑道。

“真的假的？”

“諸位可以試試，沈言，本侯敬你一杯！”楊茂典笑著舉起酒杯。

“多謝福侯！”沈言面不改色的喝了。

眾人大喜過望，都紛紛舉起酒杯，挨著敬酒。

沈言來者不拒，無論任何人敬酒，都是一口干！

眾人看到他喝了許多杯，都沒有一絲醉像，望向沈言的目光又多了一絲敬佩。

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輪番勸酒下，沈言喝倒所有人，也失去了意識醉倒過去。

等他清醒過來，驚訝的發(fā)現(xiàn)絲羅交織，身下軟榻鋪墊絲綢，空氣中散發(fā)著淡淡香味。

“閨房？”

沈言環(huán)視四周，滿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