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王朝，永安城天牢。

陸昭站在班房門口，想起父親生前說過的話。

陳景初來天牢時，對獄卒們壓榨囚犯的行為深惡痛絕。直到某位太醫因診治貴妃不力被打入天牢，他才幡然醒悟——在這吃人的世道，今日不留情面，明日就可能成為階下囚。

“陳叔，山叔請您過去一趟。“

“怎么？他又把犯人打殘了？“陳景頭也不抬地問道。

“不是，是別的事。“

陸昭湊近低語幾句，陳景手中的醫書“啪“地掉在地上。

“當真？！“

“千真萬確！“

陳景二話不說沖出班房。對太醫世家而言，《洗髓經》秘方堪稱醫道至寶。

......

刑房角落。

趙鐵山見陳景趕來，立即屏退左右。

“陳兄，這秘方能否換兩副珍稀藥材？“

“私取御藥是死罪......“陳景咬牙道，“但我父親會有辦法。“

他鄭重抱拳：“二位日后若有差遣，陳某萬死不辭！“

“陳兄客氣。“

“多謝陳叔。“

陸昭心中暗喜，這天牢的人情網算是織成了。

商議完畢，天色已暗。陳景匆匆去取藥，陸昭和趙鐵山則去伙房燒水。

“聽說北狄先鋒已到百里外了。“趙鐵山往灶膛里添著柴火。

陸昭攪動著大鍋：“京城怕是守不住吧？“

“管他呢。“趙鐵山咧嘴一笑，“天牢存糧夠吃半年，到時候把鐵門一關，任他外面天翻地覆。“

子夜時分，陳景終于帶著藥材回來，官袍下擺還沾著血跡。

“沒事吧？“趙鐵山皺眉。

“險些撞見巡夜的禁軍。“陳景擦了擦汗，“宮里已經亂了，太監宮女都在偷運財物，嬪妃們忙著聯絡娘家......“

他取出巴掌大的金絲楠木秤，開始配藥：“這方子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陸昭注意到，趙鐵山悄悄退后半步——老狐貍果然不會親自試藥。

“我來吧。“

陸昭突然挽起袖子，露出掌心的《長生簿》刺青。就在剛才，這刺青突然發燙，似乎在渴求著什么......

《天牢詭術》

大炎王朝，永安城天牢。

藥湯在缸中翻滾，黑如濃墨。

陳景將最后一味藥材倒入缸中，木勺攪動間，蒸騰的藥氣竟隱隱凝成龍虎之形。趙鐵山押著那白發老者走來，刀鞘抵在老者腰間。

“喝。“

老者顫巍巍捧起藥湯，忽然老淚縱橫：“大人，老朽今年六十有三......“

“六十三歲還能在牢里吃白米飯的，你是頭一個。“趙鐵山冷笑。

藥湯入喉，老者頓時面色紫脹，青筋暴起。剛爬進藥缸便發出殺豬般的嚎叫，不到半刻鐘就昏死過去。

“藥性太烈。“陳景把著脈搖頭，“年輕人尚可一試，老者......“

話未說完，陸昭已褪去衣衫。他掌心的《長生簿》刺青此刻滾燙如烙鐵，黑色紋路竟順著血管蔓延至整條手臂。

“昭小子！“趙鐵山驚呼。

噗通——

藥缸濺起丈高水花。陸昭剛入水便覺萬蟻噬心，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龜裂剝落。更恐怖的是，那些黑色藥液正被《長生簿》瘋狂吞噬！

“啊——！“

凄厲的慘叫驚起滿城寒鴉。

趙鐵山咬牙躍入另一口藥缸，卻在三個時辰后狼狽爬出，雙臂皮膚已全部脫落。而陸昭的慘叫聲持續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才化作微弱呻吟。

......

第七日正午，天牢院中鴉雀無聲。

藥缸里的黑水早已澄清見底，陸昭盤坐其中，周身結著血痂形成的繭。當陽光穿透云層時，血繭“咔“地裂開，露出如玉肌膚。更駭人的是他消瘦身軀下，肌肉纖維竟如鋼絲般絞結蠕動。

“怪物......“

不知誰喃喃了一句。陳景突然撲到缸邊，顫抖著指向陸昭右臂——那些黑色紋路已凝成密密麻麻的古老篆文！

趙鐵山突然暴起，染血的鞭子狠狠抽向藥缸：“裝神弄鬼！“

鞭梢在距陸昭咽喉三寸時驟然凝固。

兩根手指。

陸昭睜眼的瞬間，趙鐵山仿佛看到尸山血海中睜開了一雙不屬于人類的豎瞳。

“六叔。“少年嗓音沙啞得可怕，“我睡了多久？“

“七...七天。“趙鐵山踉蹌后退，鞭子“當啷“落地。他忽然發現，自己再也不敢直視這個親手帶出來的少年。

陸昭低頭看著掌心。《長生簿》上浮現一行血字：

【奪壽：九年七十三天】

而那白發老者的牢房里，只剩下一具蜷縮的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