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陷入猶疑的村人眼見著這一幕，紛紛面露恐懼，轉身便要朝人堆外面跑。

可他們又如何跑的出去？

且不說密密麻麻的村人摩肩擦踵的堵成一團，再有童男在天上壓陣，其只是揮揮手的功夫，便將這幾人重新丟回崔玉面前。

“快，繼續殺，小爺我可還沒看盡興咧。”童男獰笑不已，棺材下落，他不知從哪變出個杯子，往那血海里勺上一被，酣暢痛飲起來。

“不用謝我，理所應當的。”

反觀那些村人，對他這般舉動不僅毫無反應，甚至爭先恐后的擠到血海邊上，有樣學樣的啜飲。

“嘖，一群賤奴，老子喝過的血都是香的？”童男大聲譏笑。

下方村人則仿同行尸走肉般喃喃附和：“香的......使者大人喝過的血是香的。”

崔玉劍眉微皺，一時有種說不出的不爽利感。

“不爽就只能殺，咱們吃的越多，才越有機會將這小雜碎斬了。”靈羊在腦海中鏗鏘回應。

“那些禿驢有句話叫：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咱們提前吃了這些人，反倒是結束他們的痛苦，這是好事一樁。”

崔玉漠然搖頭，深呼吸兩口，這短暫的休息可是來之不易，許再過一會，待那片血海被飲干后，又是一場長時間的殺戮。

“現已有六百壽元，差不多是千秋公的檔次，有希望斬他么？”

腦海中靈羊沉吟片刻，否定道：“不夠。”

“但凡是真活過千歲的人，光是法門便掌握有不知道多少，加之其余大大小小的法器，才可匹敵這種一腳踏上天梯的玩意。”

“你雖壽六百，但你所掌握的法門卻太少，除了花子門的酒龍法以外便無其他，甚至現在酒龍法也動用不了。”

“你所能真正動用的也就只有神行法和捆年豬，想要斬那雜碎，困難不是一星半點。”

崔玉眉頭輕挑：“那難道將這些村人都吃光就能斬他了？”

靈羊說的不錯，他能夠動用的法門實在太少，在法門的掌握上甚至連個地仙都達不到。

屬于是空有寶山而不知所用。

腦中靈羊傳出咂舌之聲：“我說你的腦子怎么一會兒好使一會兒不好使的？你那人皮袋里不是有個匣子，里面放了只猴么？”

“把它放出來，跟它要不就行了？”

崔玉面色微怔：“你是說......猴兒懂法門？”

“哼哼......你按我說的做就是了，它定然會給你的，至于更多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有些事知道了是禍非福。”

“除非他自己告訴你。”靈羊隱晦說道。

他？這個他是誰？

崔玉難以遏制念中疑問。

和猴兒有關系的也就是常三了，自己原本就猜測猴兒與常三之間有著什么極為關鍵重要的聯系，靈羊這話也就相當于實錘了。

念及如此，他翻手從人皮袋里拿出裝有猴兒魂魄的匣子。

“怎么做？他現在可沒有肉身，靈魂極易散掉。”崔玉擰眉心問。

便聽靈羊幽幽開口：“我要讓你吃了它，你會干么？”

崔玉果斷搖頭：“不干。”

“那便唯有你自己出魂魄，入匣子里去接觸它。”靈羊輕笑道。

“至于身體，我會幫你暫時接管，順帶熟悉一些東西。”

崔玉嘴角似笑非笑，最后一枚棺材釘在手上打著旋：“你來接管？”

“那我還能有希望回來？”

靈羊貪圖身體的掌控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眼下又提出這個主意，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自己要是就這么出去，到時這身體還回不回得來就是個大問題。

“.......”靈羊沉默一陣，又幽嘆一聲：“行吧，知道你不信我。”

“這樣吧，我出三魂跟你去，只留下七魄在身體里。”

“七魄沒有靈智，只能做到一些本能反應，這樣你該不疑慮我會侵占身體了吧？”

感受到崔玉念頭仍存有猶豫，靈羊繼續道：“你還在猶豫什么？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除非你能憑空變法門出來......”

“不殺這雜碎，你我根本不可能安然離開，哪怕我掌控身體將你盡力帶出去，屆時以一副傷殘之軀去面對龍臣君，難道就妥當么？”

崔玉緩緩抬頭，望向漸漸干涸的血海，以及那棺材上嬉笑莫名的童男。

“靈羊，你究竟想要什么？若是要這幅肉體，我可以答應你，待進入秦州天都山后，我可以直接給你。”

“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必須活著，活到秦州。”

聽著崔玉這仿若交底似的話語，靈羊不由沉默下去。

“入了秦州后，這身體你當真會給我？”

崔玉輕笑一聲：“你我共居一體，你應該知道我去秦州的目的是為了什么。”

腦海中，靈羊冷哼一聲：“我不清楚。”

“我不是你這樣的瘋子，去癡信一份空中樓閣般的記憶。”

“你若入了秦州天都山后，發現沒有回去的辦法，又該如何？”

崔玉灑然拂袖：“若上了天都山，找不到回去的辦法，這具身體依舊是你的，不會改變。”

若真的無法回去，那一切又還有什么意義呢？

這個世道太亂，這個世道也太擁簇，既然回不去，那就索性為一路上犯下的殺戮贖罪。

終歸到底，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做不到將江湖生殺，人人算計，看做合理的存在方式。

父親早去，母親從小教導他的都是如何做一個人，做一個好人。

“我同意。”靈羊漠然應下。

若換個人，它絕對不會信，但偏偏它清楚，崔玉確實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在江湖客眼里，極為愚蠢的人。

“放松身體，你不會出竅之法，我來將你的靈魂送出去。”靈羊沉聲道。

隨著一聲羊叫嘶起，崔玉直感覺一陣恍惚混沌，仿佛有一道颶風正撕扯著自己，將自己向外拉扯。

與此同時，他模糊望見一只巴掌大的小羊撞入自己眉心，跟著自己一起向外跌去。

“可驅使鬼眼的那一魄我已交給你，不要猶豫，往人皮袋里去。”

“身體我來控制，否則時間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