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年豬的時效轉瞬便過，那兩乞丐登時翻倒在地，臉色由紅潤迅速轉至蒼白，捂著斷臂處哀嚎不止。

望著崔玉的眼神里也多了些許畏懼。

對于這些門子里頭的人，捆年豬的持續時間并不長。

無論是從身體素質還是壽命上，這些門子里的人都比普通人要強上不少。

他先前之所以能殺得了屠夫，主要歸功于鬼眼學法打了個出其不意，再者屠夫用了匠人法里頭的換畜命，本身折損大量壽元，有一段虛弱期。

崔玉冷笑一聲，不去看這漢子，而是扭頭沖身后喊道：“三爺，你瞅他這么久了，是不是要出來打個照面？”

常三的要求是接榜，可眼下這漢子，并不在要求里。

聽崔玉直接將他點出，常三淡然下座。

那漢子轉過身，一雙虎目瞇成縫，仔細打量著朝這邊過來的常三。

“常三爺，你咋......還不死呢？”

常三面不改色，搖頭道：“元爺何出此言，一些陳年舊事當泯則泯，難得相逢應該把酒言歡才是啊。”

被稱元爺的漢子咧嘴哂笑：“把酒言歡？你先把十年前騙走的那根長壽靈參拿來如何？”

“沒有。”常三含笑攤手。

元爺的笑愈發冷冽：“姓常的，沒有你還跟老子說這些屁話。”

“我倒是佩服你，還敢到五仙鎮來。”

“元爺，別動氣嘛。”

“我今天敢來，自然會給你花子門一個說法。”

“你看他如何？”常三抬手，指了指一旁漠然相對的崔玉。

崔玉瞇眼不語。

他也不知道常三在打什么鬼算盤，但大概不會露他靈羊的底，除非常三是個十足的蠢貨。

“他？”元爺摘下頭上斗笠，不屑一笑。

“怎么？你當我沒腦子？一個刀兒匠能補的上靈參？”

常三瞥眼崔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依舊沖元爺道：“他可不普通......”

“他會養藥！”

話落，元爺臉色驟變一通。

崔玉心底一哂，養藥？他是靠鬼眼學了匠人法，但也僅包括捆年豬和換畜命。

屠夫的養藥功夫在他看來和匠人法完全沒有半點關系。

“你他媽玩我？這娃娃會養藥？”元爺臉上的震驚轉瞬消逝，余下的唯有嘲弄。

常三一推崔玉，讓之上前幾分：“會不會的，元爺試試不就知道了？”

元爺仔細打量崔玉一番，冷哼一聲：“你叫什么？”

“常四。”崔玉神色淡淡，既然常三要撒這個謊他也不介意順著說，反正要去圓的人不是他。

“扯戲老子把你舌頭擰下來，信不信？！”說著，他一把摁上崔玉肩頭。

但隨著這一摁，震驚之色再度從他臉上劃過。

元爺神色漸漸深沉下來，不由多看了幾眼崔玉。

“多少歲？”

“十六，有何見教？”崔玉謔笑一聲。

前者獰笑起來：“又是匠人法，又是封喉刀，你糊弄鬼呢？”

接著，他轉頭望向常三：“行，我再信你小子一回，但......這是最后一次。”

“若非看你家里頭的面子，老子一早活剮了你燉湯。”

眼見如此，崔玉將尖刀收起，目光從常三和元爺身上飄過，走過些許思索。

元爺不再多留，徑直走到那兩乞丐身前，照著腦袋便踩。

噗嗤兩聲炸響，這兩乞丐的頭西瓜似的炸開，紅白液體濺的四處都是。

甩了甩靴子，他回頭冷道：“你們擱這待著，別讓老子回來找不著人，否則......就留在這五仙鎮吧。”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堂廳里霎時傳來細小的議論聲，剩下那些沒走的客正互相私語著什么，目光不斷溜向他們這邊。

重新坐會原位，常三將冷茶倒去，又給崔玉添上一盞。

“猴子呢？”崔玉平靜問道。

“讓它做事去了，它和元爺不宜相見。”

“為什么？”

常三端茶的手一滯，面上似笑非笑：“因為它脖子上頂的，是元爺家的千金。”

不待崔玉開口，他溫聲繼續：“我知四爺你想問頗多。”

“我和花子門確實有一些淵源，但都是陳年舊事。”

“讓你揭榜，一是賺錢，二是打通門路，這第三......就是搭上花子門這條線。”

崔玉眉頭微皺，不，前二者并非主要。

以常三的處理態度來看，揭榜明顯就是為了搭上花子門。

但他們或許停留不了兩日就要離開，意義在哪？

等等......除非他們走不了。

他伸手摸向腰間，從褲帶上拔出那把黑色剪子。

只見，剪子上正縈著一縷若有若無的青光，細瞧上去，甚至能看著一個鬼臉虛影。

“發現了？”常三輕抿熱茶，目光有些玩味。

“那追你的人，現在怕是就在五仙鎮外等著。”

崔玉臉色不由陰沉下來：“是剪子的問題？”

“不全是。”常三略微搖頭。

“縱是現在丟了這剪子，那人也能找到你。出問題的，是你的魂氣。”

“你用過這剪子，它已沾了你的魂氣，這也是對方能查見你尋蹤的原因。”

崔玉將剪子重新收回：“所以你是想在五仙鎮直接解決這事？”

“然也。”

“可那人不會進來。”崔玉篤定道。

對方既然已經選擇堵門，那肯定有所忌憚。

其所忌憚的大概也就是五仙鎮里的地頭蛇了。

常三沒有即刻回答，而是將視線投向那些尚坐于廳堂內的散客，那些散客本在打量他們，見常三望來，紛紛避開目光。

“一定會進來。”

“后日金門太爺壽誕，會有大批門子里的客人入鎮，這是個絕佳時機。”

“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吃飯。”常三回過身，拿起筷子便夾起大塊薄切豬肉。

“那煉藥呢？”崔玉不及動筷，將盞中熱菜一口飲盡。

若是煉藥這事圓不過去，那花子門這條線不僅沒有幫助，反會變成捅向他們的刀子。

以那元爺剛才的狠辣作風來看，絕非凡輩。

常三放下筷子：“那就要看四爺你的表現了。”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花子門老太爺的壽數......可不多了。”

“不管你是真會還是假會，只要有這個苗頭，他們都不會放過。”

崔玉不再說話，自顧自地玩弄茶盞。

按常三的安排，大概率他是要被元爺帶走進入花子門的。

這既是犯險也是機遇，前者一旦被發現假冒，那么必死無疑。

后者卻可以通過這段時間擺脫常三的注視，去主動了解這個世界，同時還能想辦法拉開與常三之間的壽數差距，這樣一來便能掌握主動。

他可不會真覺得常三是個好心人。

正這般想著，一道粗糲冷喝驟然從門外響起。

“誰是常四！給老子死出來！”

崔玉瞥眼門口，霎時對上一雙飽含殺意的溜圓大眼。

“殺我兄弟，老子讓你償命！”

常三落下茶盞，嘴角扯出一抹隱笑：“探底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