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瓜皮有心阻攔，可一旁的瘦猴兒卻將他一把拉住：“別逞能，這不是你能參與的。”

說罷，他緊拽著王瓜皮，將他拽到一邊去，以免被這兩人波及。

千秋公級別的戰場，完全不是他們能夠參與的，這兩位稍微從指縫里漏出一點法門，都能直接將他們送去見了閻王。

便在王瓜皮被拖開的下一刻，一道洶涌刀光霎時將黑夜撕裂……杜郁動手了。

崔玉也同時抬手，虛空洞開，將他自己硬生扯入，轉眼又在杜郁身后浮現。

瞳官幻化，這次卻不是長槍，而是倒持匕首，裹挾著滄溟水，穩朝西其后心扎去。

杜郁心有所感似的，一扭脖頸，那扛在肩頭的長刀順著后脖打了個旋，直擋在身后，將匕首硬生彈開。

短短一招的功夫，杜郁臉上神情全然變了，變得無比凝重，甚至有那么些拼命的猙獰勁。

這匕首一擊看起來擋的容易，可實際上卻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受，他掌心虎口現在都覺著生疼發麻……這得是多大的力道？

門子里的人和他們官家不同，金刀營的要員都是從上過戰場的兵將里拔出來的高個，一身氣力功夫自是不用說的，什么徒手開碑，霸王扛鼎，也都是做得到的。

可門子不同，那里面的人多的以法門見長，氣力功夫很少有煉的，就算有也不過是半桶水晃蕩，而這常四……無疑就是雙修中的佼佼者。

“都給老子滾開！”

杜郁倉促回首，也不管對誰，直接大喝一聲。

接下來的沖撞不是周圍這些人能夠消受的……就算同為金刀營要員的同僚也不可以。

杜郁眼中亮過一方大印虛影，而后縷縷金光憑空浮現，紛紛聚攏而來，涌入其體內。

這是官氣，整個湖州之地，他所能夠調動的十分之七的官氣。

金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過久，而是將他的身體當做一個中轉站，眨眼功夫便匯聚至長刀上，刀上游龍，杜郁轉身看都沒看一眼，僅憑本能朝著崔玉大力斬出。

可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崔玉卻身形渙散，任由那裹挾金龍虛影的刀光斬過身軀，帶出縷縷煙氣。

“官氣？外力而已。”

崔玉身形模糊，可那漠然含殺之聲在他耳邊驟然炸響。

緊接便是一股濃烈至極的殺氣陡然刺出，直逼的杜郁膽下發寒，在這殺氣里，他仿佛見到了過去在戰場上才能感受到的深切殘酷，不是殘肢斷臂，更不是什么尸山血海，而是一場埋伏戰中，被路邊野草遮住的凜冽刀光，以及埋伏戰士的輕微呼吸。

“滾！”杜郁嘶吼一聲，眼中大印又換了一尊，由金轉碧，這一方政璽下落，將眼前所見盡數遮蓋。

“是民氣！生民之氣！”瘦猴兒躲在神龕背后探出頭來，沖身形如煙的崔玉嘶啞吶喊。

隨著萬方民氣聚攏，崔玉所引動的殺氣泡沫似的眨眼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草莽至極，剛柔俱全的氣息。

而在他耳邊，山野中的樵歌，水上的漁歌，農人與征夫賣力的呼喝齊齊作響，直壓的崔玉心神震蕩，喉頭發甜。

“用龍佩！用龍佩化解這些民氣！”靈羊震聲大喝。

崔玉哪敢停留，手拍腰間龍佩，只聽叮咚兩聲脆響，緊跟便是龍吟響徹腦海，將那些來自天下百姓的民氣一一驅散。

睜開眼，杜郁的刀很快，快到連殘影都變得模糊，長刀剛銳，直取咽喉而來。

崔玉再不遮掩，眼中光彩飛速暗淡，化作古井一般的恒古平靜。

先開武覺，再出長槍。

匕首轉變，滄溟水環繞長槍刺出，這一刺間，刀鋒對槍尖，濺射出簇簇火花。

兩股大力角逐的結果便是刀偏槍轉，互不相害，可就在杜郁準備變招的瞬間，崔玉手腕一抖，槍桿歪斜，槍尖回還，竟直從后方，扎向杜郁后脖。

鏗鏘一聲，杜郁松開長刀，抬起雙手，于他額頭鬢角正淌著豆大的汗珠，他神情稍有驚懼，牙關緊咬。

另一邊，瘦猴兒等人都被崔玉這一手看呆了。

怎么就突然解了人氣？怎么就槍尖拐彎了？

“他是個野路子。”十五突然開口，聲音沉悶的幾乎聽不清。

“怎么說？”王瓜皮趕著問道。

便見十五下巴滴下一點汗珠：“他不會槍法……更不是煉體的，行動間沒有一點煉體留下的痕跡，例如步伐沉重，下意識依靠身體。”

“槍法上……很詭異，我從沒見過這樣玩槍的，一招一式沒有半點槍的霸道，全是走的奇謀路子，例如以槍尖抵刀鋒，但凡有一定年歲的練家子都不可能選擇這樣的辦法，因為一個弄不好就是死。”

“再如最后那一招拐彎槍……我就沒聽說過槍能這么玩，但……不可否認，這一槍即便換做我父親也不可能防的下來，因為太奇了……奇到神乎其技。”

十五言語間隱隱透著一股子振奮。

“可他是你仇人。”王瓜皮冷不丁打擊到，只一句便將十五臉上的振奮打的一干二凈。

那頭，崔玉調過槍尖，反以槍桿抵住杜郁喉頭：“不要妄想什么……僅以槍桿，我也能將你喉管敲碎……為什么松刀？”

杜郁嗤聲冷笑：“打不過……松刀是死，不松也是死，賭你讓我活。”

“你的龍脈氣還沒用。”崔玉漠然道，長槍上翻騰過縷縷滄溟水，裹挾而上，將杜郁四肢捆住。

“好槍！”他由衷贊嘆一聲，緊跟著繼續道：

“人氣、官氣都沒用，龍脈氣又還有必要用么？”

他是當真沒想到，兩氣……都被崔玉輕松化解，這等千秋公，他還當真沒見過。

有的躲過官氣，死在人氣，有的躲過人氣死在官氣，至于龍脈氣……非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動的，因為會讓一些人知道……

崔玉陡然冷笑：“抱歉，我只能說你賭錯了。”

話落，長槍調首，槍尖呼嘯著剛風直朝他眉心而去。

可恰在這時，一根哭喪棒橫空飛來，猛打在槍尖上，緊跟著是一道呼喝：“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