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出宿舍區(qū)的瞬間，肉紅色組織像被驚醒的野獸般蠕動起來。我聽到身后傳來建筑物倒塌的巨響，但不敢回頭，全力往校門方向沖刺。

“左邊！”樂天大喊一聲，火球脫手而出，擊中一條從綠化帶竄出的觸須。那東西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縮了回去，但立刻有更多觸須從四面八方涌來。

范祖沖在最前面，雙臂完全金屬化，像推土機一樣撞開擋路的變異植物。周豪因為右臂受傷，只能用左手釋放寒氣，在隊伍兩側和身后制造冰墻延緩觸須的追擊。少彬殿后，不斷催生荊棘與周豪的冰墻合力阻擋追兵。

“校門被封死了！”跑在前面的一個學生驚恐地喊道。

確實如此。原本的鐵柵欄校門已經(jīng)被某種粘稠的肉膜完全覆蓋，上面布滿跳動的血管狀組織。更可怕的是，肉膜上凸起數(shù)十個人臉狀的輪廓，依稀可以辨認出是之前失蹤的師生。

“繞道！去東側小門！”王老師指揮道，聲音嘶啞但異常堅定。

我們轉向東側，但情況更糟——整面圍墻都已經(jīng)被肉紅色組織同化，像活物般起伏蠕動。一個高三男生不信邪，抓起路邊的鐵棍捅向那團組織。鐵棍剛接觸表面就被牢牢黏住，男生來不及松手，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拖向肉墻。

“救我！啊——！”他的慘叫戛然而止，肉墻像張開的巨口將他吞沒，只在表面留下一個痛苦掙扎的輪廓。

人群爆發(fā)尖叫，開始不受控制地四散奔逃。

“別亂跑！集中在一起！”我大喊，但聲音很快就淹沒在恐慌之中。

三條觸須趁機從地面竄出，卷走了兩個初中女生。范祖沖過去救援，金屬手臂斬斷其中一條觸須，但另外兩條已經(jīng)縮回肉墻深處。

“這樣不行！”少彬額頭滲出冷汗，雙手按在地面，“我需要時間制造一條通路！”

樂天和周豪對視一眼，默契地站到他兩側。“給我們爭取五分鐘！”樂天雙手燃起耀眼的火焰。

我和范祖立刻組織還能保持冷靜的學生圍成一圈，面朝外組成防御陣型。王老師則安撫著驚恐的孩子們，讓他們蹲在中間。

觸須的攻擊越來越猛烈。一條水桶粗的觸須突然破土而出，直撲人群中央。我急忙操控影子纏住它，卻感到一陣劇痛——影子被腐蝕了！那觸須表面分泌的黏液竟然能傷害到我的能力實體，沒辦法，我只能緊接著釋放雷電之力不斷轟炸。

“小心！別直接接觸！”我忍著痛警告其他人。

范祖咬牙沖上去，金屬拳頭轟在觸須側面。這一擊打偏了，觸須改變方向，掃倒了外圍三個學生。其中一個女生的腿立刻開始變異，皮膚下出現(xiàn)蠕動的綠色紋路。

“按住她！”王老師撲過去，從醫(yī)務室拿來的最后一只抑制劑扎進女生大腿。變異暫時停止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拖延時間罷了。

就在我們快要支撐不住時，少彬終于完成了他的工作。“退后！”他大喊一聲，雙手猛地抬起。

地面劇烈震動，一道由荊棘、灌木和不知名植物組成的屏障破土而出，形成一條狹窄的通道，直通圍墻外。那些植物表面覆蓋著細密的晶體，在極光下閃閃發(fā)光，似乎對肉紅色組織有某種抵抗作用。

“快走！撐不了多久！”少彬臉色慘白，嘴角滲出血絲。

我們顧不上驚嘆，立刻組織學生們通過這條生命通道。植物在腳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不斷有肉紅色觸須試圖突破兩側的屏障。樂天和范祖一前一后，用火焰和金屬保護著隊伍。

我留在最后，看著少彬：“你怎么樣？還能走嗎？”

他勉強點頭，卻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我身后：“小心！”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股巨力撞飛。落地時我看到襲擊者——是林云！或者說是那個曾經(jīng)是林云的生物。她的身體比昨晚更加扭曲，頭部完全被發(fā)光球體取代，四肢異變成多關節(jié)的觸須狀。最恐怖的是，她的胸口裂開一張布滿尖牙的嘴，正滴落著腐蝕性黏液。

“離...開...”那東西發(fā)出扭曲的聲音，“不...要...阻...止...進化...”

少彬擋在我前面，雙手前伸。地面竄出數(shù)條帶刺的藤蔓纏住林云，但立刻被腐蝕斷裂。林云的速度快得驚人，一眨眼就沖到少彬面前，觸須般的手指直刺他咽喉。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冰墻憑空出現(xiàn)，擋在兩人之間。是周豪！他和范祖折返回來救我們了。

“快走！通道要塌了！”范祖一把拉起我和少彬。

我們跌跌撞撞地沖向通道盡頭。身后傳來植物斷裂的巨響，肉紅色組織正瘋狂地吞噬少彬制造的屏障。林云的身影在觸須間若隱若現(xiàn)，但沒有追來，只是發(fā)出一種奇怪的、近乎悲傷的鳴叫。

沖出圍墻的瞬間，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崩塌聲。我們回頭看去，只見整條植物通道被肉紅色海洋吞沒。更可怕的是，宿舍區(qū)方向，那個巨大的突起物已經(jīng)完全成形——一顆直徑至少二十米的巨大眼球，瞳孔是跳動的綠色光團，正緩緩轉向我們所在的方向。

被那目光掃過的瞬間，我全身如墜冰窟。那不是捕食者的眼神，而是一種超越人類理解的、近乎神性的注視，充滿冷漠的好奇。

“別看它！”少彬一把按下我的頭，“那東西會精神污染！”

已經(jīng)有兩個學生中招了。他們呆立在原地，眼睛逐漸變成與那怪物相同的綠色，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好美...”其中一個喃喃自語，“我想成為它的一部分...”

范祖毫不猶豫地打暈了兩人，和周豪一起扛著他們繼續(xù)跑。

城市街道比想象中更糟。大部分建筑都爬滿了變異植物，路面開裂處冒出肉紅色的菌毯。遠處不時傳來非人的嚎叫和建筑物倒塌的轟鳴。極光在白天依然可見，像一層綠色的薄紗籠罩著這座垂死的城市。

我們沿著小路向地鐵站移動，避開主干道上那些明顯被肉紅色組織占據(jù)的區(qū)域。路上偶爾會遇到其他幸存者，大多已經(jīng)陷入瘋狂或極度警惕，看到我們帶著學生群體就迅速躲開。

“森林公園在西北方向，”少彬查看路牌，“但最近的地鐵站在東南，我們得做選擇了。”

王老師清點人數(shù)后臉色更加難看：“只剩四十三人了。我們需要找個安全地方休整，好幾個孩子已經(jīng)到極限了。”

確實如此。隊伍里有十幾個學生因為驚嚇或輕傷已經(jīng)無法正常行走，被輪流背著。周豪的右臂傷勢惡化，冰能力大幅減弱；范祖的金屬化時間也越來越短；我的影子控制因為之前的腐蝕傷害變得不穩(wěn)定；少彬也因為過度使用能力體暫時無法輸出；只有樂天的火焰能力似乎沒受影響，但他的體力也接近極限。

少彬突然停下腳步，皺眉看向天空：“你們感覺到了嗎？”

“什么？”我抬頭，只看到詭異的極光。

“能量波動...變得更強烈了。”他伸出手，掌心再次冒出那片嫩葉，現(xiàn)在它長大了些，葉脈中流動著微弱的綠光，“它在...呼喚什么。”

這個發(fā)現(xiàn)令人不安。如果極光能量在增強，意味著變異會更嚴重，而我們甚至不知道它的源頭是什么。

正當我們猶豫下一步時，地面突然震動起來。遠處，校園方向升起一道刺目的綠光，直沖云霄。那光柱中隱約可見無數(shù)閃爍的符號，與范祖在實驗樓地下室看到的如出一轍。

“容器完全蘇醒了...”范祖喃喃道。

光柱持續(xù)了約一分鐘才消散。當我們的視力恢復時，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校園上空，一個由肉紅色組織和綠色能量構成的龐然大物正緩緩升起。它沒有固定形態(tài)，時而像巨型水母，時而像多足昆蟲，核心處是那顆巨大的眼球。從它底部垂下無數(shù)觸須，每條觸須末端都掛著一個人形的發(fā)光體。

“它在收集...”少彬聲音顫抖，“收集所有被同化者的意識。”

最恐怖的是，那東西明顯在向四周釋放某種脈沖。每次脈沖過后，周圍的變異植物就變得更加活躍，甚至開始有意識地重組形態(tài)。

“必須離開這里！”王老師抱起一個嚇癱的小學生，“不管去哪里，快走！”

我們本能地向地鐵站方向逃去。轉過一個街角時，跑在最前面的樂天突然剎住腳步，舉起燃燒的雙手示警。

街道中央站著五個人影——不，那已經(jīng)不是人類了。他們的身體部分變異，有的手臂變成了觸須，有的頭部被發(fā)光組織包裹，但還保留著足夠的人類特征能辨認出是陳志明和他的幾個同伴。

“你們...也感受到了吧...”陳志明開口，聲音里夾雜著詭異的回聲，“進化...的美妙...”

他的右眼變成了與那個巨大怪物相同的綠色光球，左眼卻還保留著人類的樣子，流著血淚。

“陳志明？你還認得我們嗎？”我試探著問，同時示意其他人慢慢后退。

“認得...但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舉起變異成爪狀的右手，“加入我們...成為偉大存在的一部分...比孤獨生存...美好得多...”

范祖低聲咒罵：“他們被部分同化了。”

“殺...了我們...”陳志明突然掙扎著說出這句話，人類的那只眼睛充滿痛苦，“趁...我還...是...我...”

話音未落，他的變異部分突然暴起，右臂延長成尖刺直撲我們。樂天的火球和范祖的金屬拳同時迎擊，但陳志明的變異體比之前的敵人更強，輕易化解了攻擊。

少彬猛地推了我一把：“帶大家走！我們拖住他們！”

“不行！我們不能——”

“快走！”少彬雙手按地，街道裂縫中突然竄出無數(shù)發(fā)光的荊棘，暫時困住陳志明一行人，“那東西正在追蹤我們！必須有人引開它！”

我痛苦地意識到他是對的。那個懸浮在校園上空的巨大存在確實在向這個方向移動，而且速度比想象中快得多。

“我和你一起留下。”范祖站到少彬身邊，雙臂金屬化。

“還有我。”樂天雙手燃起火焰。

周豪因為傷勢無法戰(zhàn)斗，只能含淚帶著學生們繼續(xù)撤離。王老師最后看了我們一眼，那眼神中包含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然后毅然轉身組織隊伍離開。

我們三人面對五個半人半怪的變異體和遠處逼近的龐然大物，勝算渺茫。

少彬卻露出決絕的微笑：“我有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種子——后來他告訴我那是實驗課上用的轉基因熒光植物樣本。“我的能力可以和這些種子共鳴，也許...也許能制造一場足夠大的干擾。”

“怎么做？”樂天警惕地盯著正在掙脫荊棘束縛的陳志明。

“我需要接觸那個大家伙，”少彬指向校園方向的巨大存在，“把種子送進它的核心。”

“你瘋了！那等于自殺！”范祖怒吼。

少彬搖頭：“不，我有七成把握。我的能力在增強，能感覺到和那些植物的聯(lián)系。”他看向我，“但需要你的影子能力送我上去。”

我張口想反對，卻看到少彬眼中那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遠處，龐然大物已經(jīng)接近到能看清它體表游動的那些痛苦人臉的距離。

陳志明終于掙脫束縛，發(fā)出非人的尖嘯撲來。樂天和范祖迎上去，火焰與金屬在空氣中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準備好了嗎？”少彬問我，手掌中那片葉子發(fā)出強烈的綠光。

我深呼一口氣，腳下的影子如活物般升起，形成一個平臺：“只有一次機會。”

我們躍上影子平臺，我全力操控它升向空中，直奔那個龐然大物。靠近過程中，我感受到一種難以形容的精神壓力，仿佛有無數(shù)聲音直接在腦海中尖叫。那些垂掛的發(fā)光人形伸出手，想要抓住我們。

“再近點！”少彬大喊，手中的種子袋開始發(fā)光。

就在我們即將觸及那怪物核心的瞬間，一條巨大的觸須突然從側面掃來。我勉強躲開，但失去平衡，影子平臺開始崩潰。

“就現(xiàn)在！”少彬用盡全身力氣將種子袋擲向怪物的巨大眼球。種子在空中劃出一道發(fā)光的軌跡，正中瞳孔中央的綠色光團。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

然后，震耳欲聾的尖嘯從怪物體內爆發(fā)。它的表面開始不規(guī)則地凸起，綠色光團中閃現(xiàn)出無數(shù)細小的光點——種子發(fā)芽了，在它體內瘋長。

“走！”少彬拉著我從崩潰的影子平臺上跳下。我們摔在一棟建筑的屋頂上，勉強躲過四處亂抽的觸須。

下方街道上，樂天和范祖已經(jīng)解決了陳志明一行人，正焦急地尋找我們。怪物因為內部的異常生長而暫時失去行動能力，在空中痛苦地扭曲著。

“有效果了！”我歡呼道，卻發(fā)現(xiàn)少彬狀態(tài)不對。他的皮膚下浮現(xiàn)出綠色紋路，眼睛也開始泛光。

“少彬？”

“它在...反溯連接...”少彬痛苦地蜷縮起來，“通過我的植物...找到我...”

我立刻明白過來——少彬的能力讓他與那些種子保持聯(lián)系，現(xiàn)在怪物正沿著這種聯(lián)系反向入侵他的身體。

“切斷它！”我搖晃著少彬，“快切斷連接！”

“不行...必須...堅持...”少彬咬牙道，“否則...干擾...不夠...”

遠處傳來轟鳴聲。怪物體內那些發(fā)光植物似乎引發(fā)了某種連鎖反應，它的部分組織開始崩解脫落。但代價是少彬的狀況越來越糟，綠色紋路已經(jīng)蔓延到他的臉部。

“夠了！”我強行拉起他，“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完全同化！”

少彬終于點頭，艱難地做了個切斷的手勢。他體內的綠光稍微減弱，但皮膚上的紋路沒有消退。

我們跌跌撞撞地下樓與樂天他們會合。四人顧不上交談，立刻向地鐵站方向逃去。身后的天空中，那個龐然大物雖然受損，但已經(jīng)開始緩慢自我修復。

“能拖住它多久？”范祖背著已經(jīng)半昏迷的少彬問道。

“不會太久，”我喘息著說，“但應該足夠其他人到達地鐵站了。”

轉過最后一個街角，地鐵站入口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中。王老師和學生們正在入口處焦急等待，看到我們時歡呼起來。

然而歡呼聲戛然而止——地鐵站內傳出詭異的蠕動聲。我心頭一沉，立刻明白了為什么這附近沒有肉紅色組織。

因為它們全部集中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