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里回蕩。那個與藍色晶體融為一體的身影微微顫動，管線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的皮膚呈現出病態的透明感，藍色血管像電路圖一樣在體表蔓延，但那雙眼睛——確實是我記憶中的父親。
“三年零四個月...”他的聲音不是從喉嚨發出，而是晶體共振產生的空氣波動，“我一直在等你，啟智。”
我踉蹌著向前兩步，影子不受控制地在地面扭曲延伸。實驗室的地面是一種特殊材質，影子在上面顯得格外清晰，那些黑綠相間的紋路此刻泛出淡淡的藍光。
樂天一把拉住我：“小心！可能是陷阱！”
張楷搖頭：“如果是陷阱，莫教授不會用這種方式。她寧可把你父親當成終極武器。”他走向控制臺，快速輸入指令，“啟博士，系統顯示您還能維持清醒狀態12分鐘。”
父親——或者說那個曾經是我父親的存在——緩緩抬起半透明的手臂。隨著他的動作，藍色晶體發出柔和的脈動光芒，照亮了整個實驗室。我這才注意到四周墻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數據屏和全息投影，大部分是關于我的記錄：童年照片、學校成績單、甚至還有我在校園對抗變異體的模糊影像。
“他們監視我？”我喉嚨發緊。
“保護和研究，你一直都在監控之下。”父親的聲音帶著電子音般的失真，“你的能力不是偶然，是我留給你的...禮物。”
范祖金屬化的手指敲擊著儀器臺：“能不能有人說點人能聽懂的？什么禮物能把人變成影子操控者？還有我們也擁有了特殊的超能力。”
藍色晶體突然增強亮度，父親的身體隨之繃直。一陣強烈的能量波動掃過實驗室，我的影子立刻產生共鳴，自動形成保護屏障將同伴們護在身后。
“時間不多了。”父親的聲音變得急促，“聽著，啟智，共生機從來不是單一的。每種同化屬性都對應著凈化屬性，像硬幣的兩面。軍方只研究了一半真相。”
全息投影切換成兩組DNA螺旋模型：一組閃著侵略性的綠光，另一組則是平靜的藍色。
“極光激活了全球的同化節點，但每個節點都應該有對應的凈化之源平衡。”父親繼續解釋，“七年前我們在冰川發現的樣本是完整的，但運輸途中...分開了。”
張楷調出一段塵封的視頻：運輸車隊遭遇雪崩，裝有藍色晶體的容器墜入冰川裂隙。軍方只找回了綠色部分，也就是后來研究的“同化之源”。
“你父親自愿成為載體。”張楷低聲說，“當莫教授發現缺失的另一半時，已經太遲了。唯一能容納凈化之源的...是人類神經系統中某種特殊結構。”
我看著父親半透明的身體，胃部一陣絞痛。他變成了容器，就像校園里那個光球一樣。
“為什么是我？”我抬起手，影子隨之舞動，“這種能力...”
“不是給予，而是喚醒。”父親艱難地移動手指，指向我的胸口，“你天生就有這種潛質。影子只是表現形式，本質是...對混沌能量的秩序化能力。”
實驗室突然劇烈震動，警報聲刺破空氣。紅色警告燈開始旋轉，投射出“第七級污染警報”的字樣。
“他們下來了！”小雨趴在門邊喊道，“好多士兵！”
父親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啟智，觸碰晶體。這是唯一傳遞全部信息的方式。”
樂天攔住我：“如果那是另一種同化呢？”
我看著父親的眼睛——那雙盡管變形卻依然溫暖的眼睛——做出了決定。影子先我一步延伸，與藍色晶體接觸的瞬間，整個世界轟然崩塌。
信息如洪水般涌入腦海：
父親在冰川下的發現...兩種能量完美的共生關系...軍方高層決定優先研究武器化可能...秘密進行的極光實驗...災難爆發時父親試圖銷毀研究資料...莫教授的背叛...凈化之源被強行植入志愿者體內...三十七個節點構成的全球網絡...以及最關鍵的一點——我的影子能力不是遺傳，而是父親在最后一次見面時，通過那個看似普通的擁抱，將微量凈化能量植入了我的神經系統。
最震撼的畫面出現在最后：全球地圖上，三十七個綠色節點之外，還有三十七個微弱的藍點，像星辰般閃爍。其中一點就在我們摧毀的巢穴附近，深埋地下。
影像突然中斷，我被強行彈回現實。父親的身體正在快速結晶化，藍色從四肢向軀干蔓延。
“記住位置...”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找到其他凈化之源...平衡才能拯救...”
“不！”我撲向前，影子與晶體全力連接試圖阻止這個過程，但為時已晚。父親的胸口已經完全晶體化，那種藍色太過純粹，幾乎刺痛眼睛。
最后時刻，他露出一個真正的微笑：“為你驕傲，兒子。”
然后，他凝固成了一座完美的藍色雕像。
實驗室門被暴力破開，全副武裝的士兵沖了進來。劉指揮官走在最前面，機械眼閃爍著危險的紅光。莫教授緊隨其后，看到結晶化的父親時，她臉上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復雜表情。
“真感人。”劉指揮官的槍口對準我們，“可惜浪費了寶貴資源。”
我的影子狂暴地翻涌起來，不再是單純的黑色或綠色，而是融入了父親留下的藍色能量。當它掃過實驗室時，所有電子設備瞬間失靈，連劉指揮官的機械眼都閃爍了幾下。
“有意思。”莫教授反而上前一步，完全無視危險，“你吸收了凈化能量卻沒被晶體化。看來啟明才是對的——你是天生的調和者。”
“閉嘴！”影子在我周圍形成銳利的尖刺，“你把他變成了...這個東西！”
莫教授搖搖頭：“他自愿的。當發現凈化之源需要活體載體時，沒人強迫他走上那個平臺。”她看向藍色晶體，聲音罕見地出現一絲波動，“他比我們任何人都更清楚代價。”
劉指揮官不耐煩地打斷：“夠了。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一，配合我們控制其他節點；二，變成實驗體直到失去利用價值。”
范祖的金屬拳頭咔咔作響：“聽起來都是死路啊！”
周豪周身覆蓋冰霜：“看起來得大戰一場。”
樂天燃起火球：“我們出來不畏懼戰斗，更不會低頭。”
...
“或者第三個選項。”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插入。
所有人轉頭看向門口。林云不知何時出現在那里，身邊沒有其他變異體。她的形態再次變化——更加接近人類，只是皮膚下仍有綠色能量流動。最驚人的是，她手中捧著一團柔和的藍光。
“凈化碎片...”張楷驚呼，“她怎么找到的？”
林云的目光鎖定在我身上：“啟智...選擇...平衡...”
莫教授突然掏出手槍向林云射擊。子彈穿過那團藍光，卻像穿過全息影像般沒有造成任何傷害。林云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
“投影！”劉指揮官怒吼，“快找到真身位置！”
趁著混亂，張楷迅速操作控制臺。實驗室地板突然打開一個隱藏通道：“快走！直通地下隧道！”
我們毫不猶豫地跳進通道。最后一眼，我看到莫教授瘋狂地撲向父親的藍色晶體，而林云的投影對我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左手按在胸口，右手前伸，掌心向上。然后黑暗吞沒了一切。
滑行似乎永無止境。當終于落地時，我們身處一條狹窄的隧道中，墻壁上長滿發光的苔蘚，提供微弱的照明。
“這是什么地方？”周豪揉著撞傷的肩膀問。
“舊礦道。”張楷拍打著手電筒，但它似乎壞了，“基地建在二戰時期的礦洞基礎上。這些苔蘚是共生機污染的早期產物，無害。”
我靠著潮濕的墻壁喘息，父親傳遞的信息仍在腦海中翻騰。那些藍點的位置像烙鐵般清晰：華北、西伯利亞、阿拉斯加、挪威...全球三十七個，與我們摧毀的巢穴一一對應。
“現在怎么辦？”小雨的聲音在黑暗中發抖，“外面全是軍方和變異體...”
樂天點燃一小簇火焰照明：“先弄清楚方向。張楷，這隧道通向哪里？”
“理論上可以通往山北側的老軍事哨所，但...”張楷猶豫了一下，“那里可能已經被變異體占據了。”
范祖冷笑：“所以選擇是被怪物吃掉還是被軍方解剖？真棒。”
“林云給了我們線索。”我回憶著她手中的藍光，“那團凈化能量，還有她做的手勢...”
“你相信那個怪物？”范祖難以置信地問。
“她不是普通變異體。”我搖頭，“父親說共生機有兩面性。如果同化是破壞，凈化就是修復。林云可能代表某種...中間態。”
張楷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那個手勢！莫教授的資料庫里提到過——古代北極部落面對極光時的祈禱姿勢，意為'平衡之道'。”
隧道深處傳來細微的震動，像是遠處爆炸的余波。我們決定沿著隧道前進，至少離開基地范圍。行走間，我的影子自動在前方探路，它現在融合了黑、綠、藍三種色彩，在苔蘚微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所以計劃是什么？”周豪打破沉默，“找到其他凈化之源？怎么找？它們分布在全球啊。”
我停下腳步，影子在前方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地球儀，上面標記著三十七個藍點：“父親給了我全部坐標。最近的一個...”影子放大華北地區，“在燕山山脈深處，距離這里約兩百公里。”
“步行不可能到達。”樂天指出，“軍方肯定在搜捕我們。”
張楷突然拍手：“哨所！如果還能用，那里可能有交通工具。”
隧道盡頭是一道生銹的鐵門，上面用紅漆寫著“7號哨所-禁區”。門鎖已經銹死，范祖用金屬化的手臂強行扯開。門后是一個布滿灰塵的小型軍械庫，停著兩輛老式軍用越野車。
“油量充足！”樂天檢查后宣布，“看來最近有人使用過。”
我們迅速收拾可用物資：武器、食物、醫療包。張楷從柜子里找出一臺老式無線電，居然還能工作。調頻時，斷斷續續的廣播內容令人心驚：
“...華北節點活躍度激增...建議所有幸存者向西北撤離...”
“...第七軍團全軍覆沒...變異體進化出能量武器...”
“...重復，不要直視極光...會導致快速變異...”
突然，無線電捕捉到一個清晰的信號：“...給任何收到此消息的人類...尋找藍色光芒...它們是希望...重復...尋找藍色光芒...”
“是林云？”小雨小聲問。
我搖頭：“不知道。但有人——或某種存在——在引導人們尋找凈化之源。”
張楷調試著設備：“信號源在...燕山方向！與我們目標一致。”
正當我們準備出發時，隧道深處傳來異響。我的影子立刻預警，形成防御姿態。所有人屏息等待，武器對準聲音來源。
一個瘦小的身影蹣跚走入光線中——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渾身是傷，眼睛卻出奇地清澈。看到我們，他癱倒在地，手中緊握著一塊發著微光的藍色晶體碎片。
“救...救我們...”他氣若游絲，“村子...都在變異...只有這個...能緩解...”
我蹲下身，影子自動包裹住男孩。接觸到藍色碎片的瞬間，影子中的藍色能量增強了，而男孩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最近的聚居點在哪？”樂天急問。
“東邊...二十里...清河村...”男孩昏了過去。
我們面臨新的抉擇：是直奔燕山尋找凈化之源，還是先幫助這個孩子和他的村莊？
范祖主張效率優先：“救一個村子改變不了大局！”
樂天堅決反對：“見死不救還談什么拯救世界？”
周豪嘆氣：“夠了，不要爭論了，啟智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我看著懷中呼吸漸穩的男孩，想起父親最后的話：平衡之道。
“我們先去清河村。”做出決定后，我驚訝地發現影子中的三種顏色開始和諧交融，“也許那里就有我們需要的答案。”
...
越野車引擎響起一陣陣轟鳴聲沖入夜色之中。遠處，極光在天空中舞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絢麗，也更加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