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順勢一挑，將男子甩回船上。

可惜為時已晚，男子腰部以下已被咬斷，鮮血在甲板上洇開一片刺目的紅。

他痛苦地抽搐幾下，便再無聲息。

好在落水的其余幾人都被救了上來，驚魂未定地癱坐在船板上。

“嗚哇——！”

胖頭魚發出刺耳的嬰啼聲，周身妖氣沖天而起。

巨尾一擺，濁浪排空，那雙燈籠眼中怨毒幾乎化為實質，死死盯著陸羽。

“孽畜！”

陸羽再次騰空而起，金箍棒挾著風雷之勢砸落。

“轟！”

一聲巨響中，金箍棒砸起一道幾丈高的巨浪，卻見水面空空如也，連魚精的半片鱗片都未傷著。

那魚精再次出現時，已經在數丈開外，銀白鱗甲在夕陽下泛著寒光。

“人類修士，”它口吐人言，聲音尖利，“本神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么要壞本神好事？莫不是以為本神怕了你？”

“孽畜，你口口聲聲自稱本神，卻肆意妄為，取人性命。”

陸羽立在船頭，衣袂飄飄，金箍棒直指魚精。

“既然讓我遇到，那便不會不管。”

魚精眼中兇光暴漲，周身鱗片“錚錚”作響。

“人類修士，休要猖狂！”

嘴上雖硬，卻始終不敢靠近，顯然對金箍棒忌憚非常。

陸羽一邊緊盯魚精動向，一邊催促船夫。

“船家，還不速速開船！”

“啊...是、是！”

船夫這才如夢初醒，顫抖著拾起竹篙拼命劃動。

渡船在劍拔弩張的對峙中緩緩駛向對岸，那魚精始終在十余丈外游弋跟隨。

最多也只是掀起浪頭沖擊渡船，但都被陸羽揮棍攔下。

待渡船靠岸，魚精突然冷笑。

“人類修士，你能護得他們一時，護不了一世。”巨尾拍起丈許浪花，“待你離去，本神定要這些螻蟻百倍償還！”

說罷沒入渾濁江水，唯余怨毒的聲音在江面回蕩。

船夫“撲通”一聲癱倒在地，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地念叨。

“完了完了...這可如何是好...”

不僅是他，其余乘客也都臉色慘白。

那儒生扶著歪斜的方巾，長嘆一聲。

“這下怕是要禍事臨頭啊。”

陸羽皺了皺眉，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索性大步離岸而去。

不過他并非真要走，而是徑直朝不遠處的一座漁村行去——心中已打定主意要除去那魚精。

一來為民除害，二來若能收獲一枚神靈法種，豈非一舉兩得？

漁村依山傍水，茅舍參差排列。

裊裊炊煙中，幾個光腳孩童好奇地尾隨著這個外鄉人，直到他在一戶僻靜院落前駐足。

這家院子收拾得格外干凈，籬笆上還晾曬著漁網。

陸羽輕叩柴門，里頭傳來清亮的女聲。

“誰呀？”

一位系著粗布圍裙的少婦應聲而出，手中還握著湯勺。

她約莫二十出頭，面容端正，見到陌生公子明顯一怔，下意識地攏了攏鬢角碎發。

“公子找誰？”

見是年輕婦人，陸羽正猶豫是否該另尋他處，正房中又走出一名黝黑漢子。

他身材魁梧，手掌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勞作的漁民。

陸羽這才抱拳道：

“在下陸羽，途經貴地，想在貴處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方便！當然方便！”漢子爽朗一笑，“只要公子不嫌我家簡陋。”

說著便熱情地將陸羽迎入院中。

暮色漸濃時，粗木桌上擺開晚飯——

稀得照人的粥，黑黃參半的窩頭，咸魚干，還有盤金黃油亮的炒雞蛋。

女主人局促地搓著圍裙。

“公子見諒，鄉下沒什么好招待的......”

“嫂夫人太客氣了。”

陸羽笑著夾起一大塊炒雞蛋，放入旁邊男童碗中，順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來，多吃些。”

約莫三四歲的男童生得虎頭虎腦，自打上桌起，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就黏在炒雞蛋上，不住地吞咽口水。

此刻得了允許，立刻狼吞虎咽起來，腮幫子鼓得像只小倉鼠。

閑談間得知，黝黑漢子名叫李鐵柱，妻子馬春兒，以及他們活潑可愛的兒子虎兒。

夜深人靜，陸羽在西廂房盤膝而坐。

月光透過窗欞，在他清秀的面容上投下斑駁光影。

忽然，他睫毛微顫，雙目倏地睜開——一股腥臭的妖氣正悄然彌漫。

陸羽無聲落地，如一片落葉飄出房門。

整個漁村沉浸在濃墨般的黑暗中，唯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

他輕拍腰間靈獸袋，紫光乍現，紫鼠靈巧地躍上肩頭。

“主人！”紫鼠鼻尖聳動，小爪子急切地指向東方，“有血腥味！”

循著紫鼠指引，陸羽如鬼魅般掠過村道。

夜風送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夾雜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咯吱、咯吱”，像是利齒碾碎骨頭的聲響。

（會是那魚精嗎？）

陸羽眸中寒光一閃，金箍棒已在掌中嗡鳴。

借著慘白的月光，他看清了那駭人景象：院中一個龐然大物正俯身大嚼，碩大的魚頭上，燈籠般的眼睛泛著幽綠光芒。

赫然是江中那條胖頭魚精！

地上橫陳著兩具殘破的尸體，那魚精正撕扯著一截女子的手臂，鮮血順著它銀白色的鱗片滴落......

“孽畜！”

紫氣繚繞的鎮妖塔沖天而起，迎風見長，眨眼間化作丈許巨塔懸于魚精頭頂。

塔身雷紋驟亮，紫光氤氳，將整個院落照得亮如白晝！

“叮鈴—叮鈴—”

七十二枚震魂鈴齊齊搖動，音波如漣漪般擴散。

那鈴聲似幽冥鬼泣，又似無常索命，聽得人魂魄都要離體而出。

魚精燈籠般的巨眼中頓時浮現痛苦之色。

“嗚哇——！”

伴著嬰啼般的慘嚎，魚精兩丈長的身軀瘋狂扭動，鋼鞭似的魚尾掃過茅屋。

“轟隆”一聲，茅草屋頂轟然坍塌，梁木斷折間濺起漫天煙塵。

“受死！”

暴喝聲中，金箍棒化作一道金光，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朝魚精當頭砸下！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魚精眉心突然浮現一道金色神紋，雖然黯淡卻透著不容褻瀆的神圣氣息。

神紋流轉間，原本痛苦翻滾的魚精竟瞬間恢復清明，魚尾拍地彈起三丈高，不僅躲過了致命一擊，還避開了紫鼠暗中凝聚的土刺。

“嗖！”

魚精幾個起落間已竄出十余丈，銀白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朝著大江方向彈射而去。

它龐大的身軀竟靈活異常，在村舍間穿梭如履平地。

“休走！”

眼見到手的鴨子要飛了，陸羽大怒，一邊疾追，一邊拍向腰間靈獸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