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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一個計劃,木雕托夢

(這神像...是活的!)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竄上來。

陸羽心中忽有一種直覺——那尊木雕神像絕非死物,而是具有某種詭異的生命意識。

(難道這才是白頭翁的真身?)

一個荒誕卻合理的猜測浮現(xiàn)在腦海。

思索間,少年已退出閣樓。

陸羽心念一動,悄然尾隨其后。

接下來的場景令人心酸——少年像個永不停歇的陀螺,在神廟中機(jī)械地勞作:

先是揮舞著比他高出半頭的掃帚,獨自清掃偌大的后院;

繼而往返山腳上百趟,用瘦弱的肩膀扛滿十幾口大缸的清水;

正午時分,又默不作聲地為囚禁的女子們送飯。

陸羽留意到,少年雖然全程沒有和眾女說一句話,但與其中一名秀麗女子目光相觸時,兩人眼中閃過的隱晦交流卻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他們之間一定有故事。)

他暗自記下這個細(xì)節(jié)。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突然炸響。

少年的羔皮帽被拍飛,露出青白交錯的短發(fā)。

壯漢揪著那名秀麗女子的頭發(fā),像拖牲口般往外拽。

“看什么看?哈剌庫蒙也配惦記女人?”

少年右手猛地按住彎刀,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壯漢見狀反而獰笑著湊近。

“怎么?你要和我動手?”

女子微不可察地?fù)u頭,少年最終頹然松手。

“孬種!”

壯漢朝地上啐了一口,扛起不斷掙扎的女子揚長而去。

陸羽瞇起眼睛。

少年華貴的衣著與卑賤的處境形成詭異反差——羔皮帽是貴族專屬,腰間那柄鑲嵌綠松石的彎刀更非俗物,卻被稱作“哈剌庫蒙”(賤民)。

此刻少年跪在地上,將滲血的嘴唇咬得發(fā)白,顫抖的手指一點點拾起沾土的羔皮帽,默默戴了回去。

他低垂的眼簾下,暗流涌動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一直忙碌到暮色四合,少年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一間逼仄的小屋。

屋內(nèi)僅容一床一桌,油燈搖曳的火光在他陰郁的臉上投下變幻的陰影。

陸羽這時才注意到,少年的長相與北漠人有著明顯差異。

——鼻梁不那么高挺,顴骨不那么突出,面部線條也更為柔和。

(這少年不是純血北漠人。)

陸羽若有所思。

這一下全都解釋得通了,難怪這少年身著貴族服飾卻做著賤役,“哈剌庫蒙”的蔑稱此刻也有了答案——他體內(nèi)流淌著一半異族的血液。

陸羽猜測,少年的母親或者父親很可能是南方國家之人。

歷經(jīng)上千年的不斷對抗,雙方早已仇深似海,少年這般身份,自然會受到歧視。

這時,少年從麻枕中取出一條湖藍(lán)色紗巾,指尖輕柔地?fù)崦凵裰饾u堅毅。

“雅若,就算拼上這條命,我也要帶你離開這個地獄。”

喃喃的低語聲在屋中回蕩,幾乎微不可聞,卻被站在窗外的陸羽聽個正著。

(或許我可以......)

一個計劃在腦海中逐漸成形。

就在他思索之際,眼前景象突然扭曲——

再睜眼時,已置身一座農(nóng)家小院。

籬笆內(nèi)菜畦整齊,紫茄青椒掛滿藤架;墻角柴垛旁,幾只母雞悠閑啄食。

而籬笆之外,卻是翻涌的灰色混沌,道道空間裂縫如惡獸獠牙。

這小院就像驚濤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吞噬。

(幻境?)

陸羽正要取出金箍棒,忽聞茅屋內(nèi)傳來蒼老聲音。

“貴客不用緊張,老朽并無惡意。”

吱呀門響處,走出一位拄著棗木杖的老者——粗布麻衣,白發(fā)如雪,慈祥的面容與廟中神像一般無二。

“你是白頭翁?”

陸羽瞇起眼睛,法力在經(jīng)脈中暗自流轉(zhuǎn)。

老者含笑頷首。

“正是老朽。”

見陸羽仍保持警惕,他指了指院中石凳。

“此事說來話長,不如坐下詳談?”

老者步履蹣跚地走向石桌,衣袖拂過之處,桌上憑空出現(xiàn)一套茶具。

茶壺自動傾斜,琥珀色的茶湯注入杯中,散發(fā)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這是用北漠特有的沙棘果配以神山雪水泡制,最能安神靜氣。”老者將茶杯推向陸羽,“貴客遠(yuǎn)道而來,想必對神廟中的種種怪象多有疑惑。”

陸羽沒有碰那杯茶,只是冷冷道:

“你既知我潛入神廟,為何不直接現(xiàn)身?反倒要用這種手段將我拉入幻境?”

“唉......”

一聲長嘆仿佛穿越百年光陰。

老者臉上的皺紋更深了,渾濁的眼中泛起漣漪。

“因為老朽...早已是籠中之鳥,身不由己啊。”

雖然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神明被囚的真相,陸羽的瞳孔仍為之一縮。

“百年前,老朽初誕靈智,機(jī)緣巧合得了神位。”老者摩挲著棗木杖上的裂痕,聲音漸沉,“畢力格假意與我結(jié)為摯友,暗中卻...”

枯瘦的手突然青筋暴起。

“用禁神大陣將我封印!這百年來,他日日蠶食我的神力,妄圖李代桃僵!”

木杖重重頓地,小院外混沌翻涌。

那些漆黑裂縫如附骨之疽,正一點點侵蝕最后的凈土。

“如今神域九成已落入他手...若他煉化全部神域,老朽將躲無可躲,那時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以我對他的了解,斷不會留我性命。”

老者抬頭,眼中閃著瀕死野獸般的幽光。

“閣下是百年來第一個踏入神廟的高階修士,更是老朽最后的生機(jī)!”

他忽然起身,對著陸羽深深一拜。

“若蒙相助,老朽愿以神格相贈!”

“神格相贈?”陸羽指尖輕撫茶杯邊緣,眼中閃過一絲質(zhì)疑,“沒了神格,你與魂飛魄散有何區(qū)別?”

神格與神靈敕令,本質(zhì)相同,只是來源不同,因而叫法各異。

神格源于天地規(guī)則的交感,而神靈敕令則源于高階修士。

老者神色懇切。

“閣下有所不知,老朽本體乃是一尊妖化的木雕,縱失神格,亦可重走妖修之路。”

他抬起渾濁的雙眼。

“雖前路艱難,總好過被那賊子吞噬殆盡。”

陸羽不置可否,話鋒突轉(zhuǎn)。

“那你何以認(rèn)定我能成事?論修為,我尚不及畢力格,他又掌握神域之力,真打起來,我并無勝算。縱然想要幫你,怕也是有心無力。”

“每月神日寅時三刻...”老者突然壓低聲音,眼中精光暴漲,“那賊子功法反噬,會陷入虛弱,實力十不存一!屆時老朽拼著神魂受損,必能牽制于他!”

“神日?那不是三日后?”

陸羽眉梢微挑。

“正是。”

老者鄭重點頭。

“嗒、嗒、嗒——”

指尖叩擊石桌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陸羽既未應(yīng)允也未拒絕,老者額角滲出細(xì)汗,每一記輕響都似敲在他緊繃的心弦上。

“閣下若有其他要求……也可一并提出,但凡能辦到的,老朽絕不推辭。”

老者突然起身,竟對著陸羽長揖到地。

他近乎哀求道:

“只求救老朽一命!”

陸羽終于頷首。

“此事我答應(yīng)了。”

老者大喜過望,正欲道謝,臉色突然狂變。

“不好!畢力格醒了!”

話音未落,只見他手中木杖重重頓地,陸羽身形瞬間化作星輝消散。

幾乎是同時,小院上空混沌翻涌,凝聚成一張遮天巨臉——正是畢力格!

“老東西,都到這般境地了,你還不肯放棄嗎?”

沙啞的聲音如悶雷般回蕩。

“畜生!老朽寧肯神魂俱滅,也絕不讓你好過!”

老者面容扭曲,眼中恨意滔天。

“那你就去死吧!”

隨著這聲審判,混沌灰霧劇烈翻涌,瘋狂撞擊小院。

籬笆突然“咔嚓”裂開一道縫隙,灰霧如嗅到血腥的鯊魚般涌來。

老者慌忙掐訣,枯瘦的手臂青筋暴起,勉強(qiáng)修補(bǔ)著結(jié)界。

“哼,看你這破院子還能撐多久!”

冷哼聲中,巨臉消散,灰霧的蠶食卻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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