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殿中，接應桂萼的白虎已經回來，其酣臥在金臺之上，慵懶的身姿充滿愜意。

而在白虎頭頂，一只胖橘貓正以同款姿勢趴伏，一大一小還真有點父子的感覺，可惜二者毛色完全不同。

而且誰年齡大還真不好說，這胖橘一看就是老油條了，一開始還畏懼點白虎，但是待了沒幾天就蹬鼻子上臉了。

也就是白虎的靈性越來越高，不然吃個貓條不在話下。

靜謐的周天殿中，一人一貓一虎和諧共生，忽然殿外傳來聲音:

“啟奏主子，錦衣衛有密報傳來?！?

一聲罄響，殿門打開，白虎瞥了一眼尾巴一甩把胖橘趕了過去。胖橘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不情不愿地去領人。

黃錦在胖橘的引領下第一次踏入周天殿，如今的周天殿如果沒有熟悉的人引路，很容易迷失在幽邃的星空。

沒過多久，黃錦就見到了朱厚熜，高聳威嚴的金臺，輝煌煊赫的大日，將朱厚熜映襯的不似人間之人。

黃錦強按激動的心情，取出三份密折恭聲道:

“主子，山東，山西和蘇州的密折都到了?！?

朱厚熜睜開雙眼，伸手一招，三份密折到手。下方黃錦順勢為朱厚熜補充解釋道:

“山東那邊，毛閣老的家族被查出與朝鮮走私貨物，而且還是用禁運品交易。

雖然毛家拒不認罪，但是各種證據確鑿，目前毛家已被當地官府羈押，等待上報審批?！?

朱厚熜聽著黃錦的匯報，漫不經心地說道:

“冤枉你的人，比你還知道你有多冤枉。他們能把證據鏈做得這么充分，肯定是因為他們就是干這個的。

所以此事要想查清楚就要從真正走私的人入手?！?

“奴婢明白了?！?

黃錦點頭應下，又繼續說起第二份密折的情況。

“江南士紳掀動士子參與大禮議，抨擊朝政。現在每天都會有士子聚眾到官府抗議，而且似乎是要準備搞萬民書?！?

朱厚熜聞言，不屑地甩出一句:

“萬民書？他們也配？”

黃錦低頭繼續說道:

“文徽明沒有明確表態支持哪一方，只不過其弟子陳淳已經站隊。

不少士子以其為首，很多人覺得這是文徽明默認，所以江南士子熱情高漲。”

“王鏊呢？”朱厚熜忽然說出一個名字，黃錦立刻回應道:

“王鏊稱病在家，不理世事?！?

“那就好?！?

聽到滿意的回復，朱厚熜不由點了點頭。江南士紳目前的文壇領袖是文徽明。

但是上一輩人還有兩個人活著，一個是王鏊，一個是顧璘。其中王鏊與江南四大才子之三都有提攜之恩，他若出山，那就有點難搞了。

朱厚熜心中盤算著，繼續問道:

“唐寅和祝允明還沒找到嗎？”

黃錦立刻回復道:

“這二人隱退之后，貌似不想再踏世俗，所以一頭扎進了山里完全沒有音信?！?

“桃花仙想找桃源居，只是這世間哪里還有桃源？”

朱厚熜感嘆一句，眉頭一皺道:

“一個顧璘，一個文徽明，這江南士子還真不能小覷?！?

黃錦聞言，面露驚色道:

“主子，文徽明也會下場嗎？”

“他下不下場不是他能決定的，既然被人架上了高位，就要承擔起這份責任。”

朱厚熜意味深長地說道，而在思索片刻后，朱厚熜御筆揮灑一道旨意交給黃錦。

“大明養士多年，就看看能否一用。咱們這位內閣首輔也該拿出點家底了?！?

在傳達旨意后，朱厚熜也對最后一道密折有了安排。

“康銘應該到山西了吧，讓他直接動手吧，官商勾結，又不是只有他們能用！這次就把山西好好清理一遍！”

“奴婢立刻去辦?！?

黃錦收到旨意，躬身告退，幽邃的周天殿再度變得安靜。

而此時另一處宅邸，卻是喧鬧非常。

“父親，我絕不會認同陛下立興獻王為“皇考”，此乃違背天道綱常之事，萬不可行?！?

楊府之中，楊慎對于楊廷和的做法無法理解，這個少年得志，卻被困翰林院已久的人，依舊有著嚴重的書生氣。

楊廷和雖然對于千年禮制也抱有敬畏認同，但是他執掌朝政多年，人情練達，處事圓融。

所以當他在朱厚熜身上看到大明更光明的未來時，他會選擇偏向朱厚熜。

而楊慎始終把士大夫的氣節看得更重，在他看來張璁，桂萼，夏言都是迎合皇帝，曲解經典，是佞臣！

看著這樣的楊慎，楊廷和默默無言，這種氣節他也曾經擁有，所以他很清楚此時的楊慎是聽不進去任何勸誡的，他只能把他關在家里，保護起來。

期待著一切塵埃落定之后，楊慎能夠想通。

“黃娥，慎兒就交給你了，不可讓他離開府邸半步，也不要讓他接觸那些所謂朋友的書信。”

“兒媳明白。”

黃娥行禮目送楊廷和離去，這個大明首輔的背影此刻卻是落寞無比。

黃娥輕聲踱步走進屋內，此刻的楊慎披頭散發，不修邊幅，顯然是被關了許久，心中煩悶。黃娥倒了杯熱茶，慢慢靠近楊慎。

她沒有多言，只是端著茶杯將楊慎抱在懷里，絲毫沒有嫌棄此時不修邊幅，甚至有點臟亂的楊慎。

感受著溫暖的懷抱，滿腔激憤的楊慎在飲了口茶后，在黃娥懷中沉沉睡去，似乎這樣，他就不用面對這個令他失望的世界。

……

文淵閣中，四位閣老強振精神地處理政務，這場大禮議的爭端在朝堂上或許不見血腥，可是在下面早已是波濤洶涌。

毛紀的家族被構陷以禁運品走私。費宏則收到來自各方的警告拉攏，即便是這位一直以圓滑，靈活變通著稱的閣老，對于現在的場面也是焦頭爛額。

而蔣冕的家族，在廣西則是陷入了土司與漢族的矛盾當中。出身土司但接受漢化較深的蔣家，現在已經是兩頭不是人。

四閣老中唯一還算不錯的就只有楊廷和，出身蜀都楊家的豪門大戶，他的根基相當雄厚，只是再雄厚也頂不住內部出矛盾。

被挑唆的楊慎，讓這位首輔愁眉不展。守舊派為了阻止改革，已經無所不用其極。

而改革派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