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內的霧氣還未散盡,第三層的門便“吱呀”一聲自己開了條縫,門軸轉動的聲響在空蕩的塔內回蕩,像有人在暗處磨牙。哪吒握緊火尖槍,槍尖的火焰映出他繃緊的側臉:“里面有東西。”
“不止一樣。”敖丙的聲音壓得很低,冰藍色的眸子盯著門縫里透出的微光——那光忽明忽暗,伴隨著書頁翻動的“沙沙”聲,還夾著細碎的啜泣,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兩人對視一眼,剛要推門,門縫里突然飄出一張泛黃的書頁,上面用朱砂寫著一行字:“來者何人?帶了點心嗎?”
哪吒愣了愣,隨即皺眉:“什么點心?我們是來……”
“是青鱗龍那家伙慣的!”赤鱗龍的聲音從塔頂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上次它偷了白山長的桂花糕,分給書靈半塊,現在倒好,見人就討吃的!”
“才不是呢!”青鱗龍立刻反駁,聲音里帶著委屈,“書靈說它上千年沒嘗過甜味了!再說那桂花糕明明是它搶著要的……”
門后的啜泣聲突然停了,緊接著,那張書頁“啪”地拍在門板上,像是在跺腳。哪吒忍不住笑了,伸手推開了門。
第三層竟是個圓形的石室,中央的白玉臺上懸浮著一本暗金色的典籍,正是《靈犀魂典》。奇特的是,典籍的封面上竟有兩道淺淺的淚痕,書頁翻動時,真的像在小聲哭泣。
“你就是書靈?”哪吒試探著問,往前走了兩步。
《靈犀魂典》猛地往后縮了縮,書頁“嘩啦啦”翻得飛快,像是在害怕。
敖丙輕輕按住哪吒的胳膊,柔聲說:“我們不是來搶你的,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能聚靈養魂的法子。”
典籍頓了頓,緩緩翻開一頁,上面自動浮現出幾行字:“定元珠可聚魂,然已失落千年。替代品……有,卻需以‘心頭血’為引,以‘赤誠念’為媒。”
“心頭血?”哪吒愣住了,“我的血嗎?”
書頁又翻了一頁:“非仙非妖,非神非魔,身負不死身,心藏至純念者,可。”
哪吒的心臟猛地一跳——他是蓮花化身,算不算“非仙非妖”?他對母親的思念,算不算“至純念”。不死身,自己應該算吧?
“那……那方法是什么?”他的聲音發顫,眼睛里滿是期待。
典籍卻突然合上了,封面上的淚痕變得更深,像是在哭。
“它怎么了?”敖丙不解地問。
“它在怕。”赤鱗龍的聲音從通風口鉆進來,帶著幾分不耐,“那法子損陽壽,它怕你知道了會后悔。”
“損陽壽?”哪吒猛地抬頭,“損多少?”
典籍還是不肯開,只是在白玉臺上輕輕晃動,像在搖頭。
“哎呀,你就告訴他嘛!”青鱗龍的聲音急得發顫,“他要是后悔,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就是了!總比現在吊著強呀!”
典籍沉默了許久,終于緩緩翻開,露出里面的字跡,墨跡卻帶著淡淡的紅,像用血寫的:“以心頭血繪‘聚魂陣’,引月光為引,需七七四十九日,每日辰時采血,不得間斷。然此法每用一次,施術者壽數減一紀(十二年)。”
哪吒的臉瞬間白了。一紀十二年,四十九日……他不敢算。
“這……這太荒唐了!”敖丙失聲喊道,冰藍色的眸子滿是震驚,“我們再找別的法子,一定有別的法子!”
典籍又合上了,封面上的淚痕漸漸淡去,像是在嘆息。
“喂,小娃娃,想好了嗎?”赤鱗龍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五六百年換你娘萬分之一的復元可能,值不值?”
哪吒沒說話,只是盯著那本典籍,腦海里閃過母親的笑臉。五六百年又如何?萬分之一又如何?只要能再見娘一面,哪怕只有一瞬,也值!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堅定:“告訴我,聚魂陣怎么畫。”
典籍似乎被他的決心震住了,書頁“唰”地翻開,將聚魂陣的圖樣清晰地展現在兩人面前,旁邊還標注著采血的時辰和咒語。
“哪吒,你別沖動!”敖丙抓住他的手,指尖冰涼,“我們再問問長恩前輩,說不定他有別的辦法!”
哪吒望著他,忽然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敖丙,我娘走的時候,眼睛都沒閉緊。我知道這法子險,可我不想等了,我怕……我怕再晚一步,連她的殘魂都留不住了。”
他轉頭看向典籍,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謝謝你,書靈。”
典籍在白玉臺上輕輕轉了個圈,像是在祝福。
“傻小子,倒有幾分骨氣。”赤鱗龍的聲音難得沒帶刺,“記住,采血時不能分心,否則陣會散。”
“我會幫他護法的!”敖丙立刻道,冰藍色的眸子亮得驚人,“四十九日,我寸步不離!”
哪吒深吸一口氣,伸手輕輕碰了碰《靈犀魂典》的封面,那典籍微微一顫,像是在回應。他將陣法圖樣牢牢記在心里,然后對敖丙說:“我們走吧,回去準備。”
兩人轉身往門外走,身后傳來典籍輕輕翻動的聲音,像是在說“一路小心”。
“喂!”赤鱗龍突然喊了一聲,“我幫你問問白山長,他知道的比書靈多。”
“還有我還有我!”青鱗龍緊跟著喊,“我帶桂花糕給你吃!補補身子!”
哪吒回頭,對著通風口的方向笑了笑:“好啊,我等著。”
塔門緩緩合上,將石室的微光和典籍的嘆息關在里面。兩人并肩走下石階,這一次,劍氣和迷霧都乖乖退開,像是在為他們讓路。
塔外的陽光有些刺眼,哪吒瞇了瞇眼,看見慈航真人、白云上真和太乙真人都站在塔下,神色復雜地望著他們。
“成了?”太乙真人率先問道,聲音里帶著緊張。
哪吒點點頭,握緊了拳頭:“成了。”
他沒說損陽壽的事,只是望著天邊漸漸升起的月亮,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四十九日,很快的。娘,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