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鼉望著哪吒，眼眶里的淚還沒干，那淚像含著千年的霜，每一滴都凝著數不清的委屈，落下來時帶著沉甸甸的嘆息，砸在礁石上，碎成一片冰涼的疼：“可惜啊……定元珠早在一千五百年前就被奪走了。哪吒小哥，我……我幫不了你啊……”它的聲音越來越低，像風中殘燭般搖搖欲墜，最后幾個字幾乎要被海風卷走，龐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縮了縮，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把所有的愧疚都藏進了褶皺里。

哪吒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投入深海的石子，直墜得人喘不過氣。他明明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從老鼉說千年前有妖仙抽筋奪珠時就該明白。可他偏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像守著一根救命稻草，想著或許過了千年，老鼉又在這鼉溝里孕育了一顆新的定元珠，想著母親或許還有機會再摸摸他的頭，再喚他一聲“吒兒”……此刻親耳聽到“根本就沒有”，那點可憐的希望瞬間碎成了齏粉，連帶著心口的暖意都涼了半截。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顫抖，遮住眼底翻涌的失落，混天綾蔫蔫地拖在海沙上，像條失了魂的紅綢，“我知道了……”聲音輕得像嘆息，尾音里藏著化不開的澀，像含了口沒化的黃連。

老鼉看著他黯然的模樣，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的疼，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這些年我一邊溫養星辰珠和碎元珠，一邊散播定元珠的消息……”它苦笑一聲，那笑比哭還難看，淚又不爭氣地滾了下來，砸在甲殼上，濺起細碎的水花，“用意也是誆騙一些貪婪的仙家來送死啊。他們以為能搶我的寶，卻不知我守的從來不是……”它望著哪吒，眼里的歉疚像潮水般漫上來，“對不起，讓你空歡喜一場了……”

“傻孩子，別這樣。”白云上真走上前，指尖輕輕落在哪吒肩上，那暖意像春日融雪，一點點滲進他冰涼的心，溫柔得讓他鼻尖發酸。“定元珠雖然寶貴，可這世上能代替它的寶物，也不是沒有啊。”他望著遠方的海面，銀白的胡須在風中輕輕飄動，聲音里帶著安撫的力量，像月光灑在水面，“天地之大，總有能圓你心愿的機緣。你娘若在天有靈，也不愿見你這般垂頭喪氣的模樣。”

哪吒抬起頭，眼里還蒙著層水汽，像含著一汪委屈的泉，那淚汪汪的眸子亮得讓人心疼：“真的……還有嗎？”他不敢信，又忍不住想信，指尖無意識地絞著混天綾，赤紅的綢緞被捏出深深的褶子，像他此刻糾結的心，“可我娘她……”

“你娘的期望，比定元珠更金貴。”慈航真人的聲音輕輕飄來，像羽毛拂過心尖，玉凈瓶里的甘露滴落在海面，漾開一圈圈溫柔的漣漪，“她最想要的是你活得敞亮，活得安心。若真有能圓你孝心的寶物，天地也會幫你尋的。”

太乙真人拍了拍哪吒的背，拂塵掃過他的發頂，帶起一串細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傻徒兒，你忘了師父教你的？只要心誠，石頭都能開出花來。當年你蓮花化身，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哈哈一笑，眼里的慈愛像要溢出來，暖得人心里發顫，“何況還有我們幫你，怕什么？”

敖丙握住哪吒的手，冰藍色的眸子亮得像海上的星，掌心的溫度一點點傳過來，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我也陪你找。哪怕翻遍四海，踏遍三山，總能找到的。”他望著哪吒，語氣里滿是堅定，“你娘說過，情義能勝過一切，我信。”

哪吒望著他們，眼眶又熱了，可這次的淚里，卻藏著一絲破土而出的希望，像寒冬里悄悄探出頭的綠芽。海面上的光暈還在，清輝也還在，像在為他鋪一條溫柔的路。他吸了吸鼻子，忽然笑了，那笑里帶著淚，卻比陽光還要亮：“好，找！我們一起找！”

老鼉看著他們，忽然重重一點頭，龐大的身軀晃了晃，眼里的光比千年的定元珠還要亮：“我也幫你！這海底的每一寸沙，每一塊礁，我都熟。只要有寶物的影子，我就算掘地三尺，也給你刨出來！”它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熱忱，“就當……就當是謝真人的慈悲，謝你們的懂我……”

海風又變得清甜起來，陽光灑在每個人的臉上，暖得人心里發顫。哪吒知道，前路或許還長，或許還難，可只要身邊有這些人，有這份情，再深的黑暗，也能走出光亮來。就像母親說的，緣分會指引方向，而情義，能劈開所有的阻擋。

“哎，對了！”太乙真人忽然一拍腦門，拂塵都差點掉在海里，眼里閃著興奮的光，“瑯嬛福地里肯定有記載！”

“什么福地？”哪吒沒聽清，眨了眨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帶著幾分懵懂的好奇。

慈航真人溫柔一笑，玉凈瓶上的光暈輕輕流轉，聲音像浸了蜜的清泉：“相傳是天帝藏書之所，據說福地宮室嵯峨，層層疊疊直入云端，內部藏書盈架，漫山遍野都是典籍，竟自成一片天地。”她頓了頓，眼里浮起向往的光，“所藏多為稀世孤本，含《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等上古佚籍，還有海外諸國的秘錄，那些書啊，遠比俗世所知的要多得多，怕是連歲月都記不清它們的年紀。”

“不過啊……”太乙真人的興奮勁兒忽然泄了一半，嘆了口氣，拂塵有氣無力地搭在胳膊上，“瑯嬛福地的位置，早就伴隨著上古天帝的失蹤而下落不明了。找了這么多年，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那你還說！”哪吒在太乙真人面前，向來沒大沒小，此刻更是鼓起腮幫子，像只氣鼓鼓的小獸，伸手輕輕推了師父一把，“存心逗我們啊！”眼里卻沒真的生氣，反倒有幾分少年人的嬌憨。

“天帝藏書之所，那真人，您知道吧？”哪吒轉過頭，睜著那卡茨藍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白云上真，眼里滿是期待，像望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連聲音都帶著點小心翼翼的顫。

白云上真看著他這模樣，忍不住笑了，銀白的胡須輕輕抖動：“嗯，瑯嬛福地的位置，天庭也一直在調查，這些年斷斷續續，倒是有了些眉目。”

哪吒一聽，眼睛瞬間亮得像兩顆最亮的星，猛地抓住白云上真的衣袖，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真的？有什么眉目？快說說！”混天綾也跟著興奮地飄起來，在他身后劃出一道道歡快的紅弧，像在為這突如其來的希望歡呼。

海面上的風似乎也更輕快了，帶著滿滿的期待，吹得每個人心里都暖洋洋的，仿佛那藏著無數秘密的瑯嬛福地，已在不遠處向他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