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軍追擊緩慢,日行不過十余里。
撤退卻迅疾如風,半日就退回六合城,一天半后便撤到揚州城!
“一日時間,轉進百里,就算精銳之兵,恐怕都沒有這樣的速度!”
正坐在山洞內,試制黑火藥的李平安,略帶戲謔道:
“不愧是從小騎羊,長大騎馬的蒙古人!”
李平安一直試圖增強義軍的實力,最簡單快捷的辦法,無疑就是發展火器。
早在宋朝時,突火槍、震天雷一類原始火器,就已經投入戰爭當中。
忽必烈南下稱帝,繼承南宋遺產之后,更是大力發展火器。
制造出大量銅炮、銅銃,轉頭對付自家親戚。
但,即使是這樣的原始火器,對李平安而言依然存在很大的困難。
火藥配比并不難。
一硝二硫三木炭,基本都知道。
對此時一窮二白的李平安,打造發射彈藥的火器本身,才是最難的。
鐵的延展性差,容易炸裂,把射手都炸傷。
銅的延展性好,也能耐壓,只是銅價高昂,李平安根本負擔不起。
李平安只能轉換方向,將火藥封裝在瓦罐中,做成炸彈、地雷一類的土制爆炸物。
但,硝石難找,廁所刮硝產量太低。
因此,李平安總共也才弄出不到一百斤黑火藥。
別說造一批爆炸物,頂多能造幾枚煙花。
還不如想辦法多弄點鐵料,多造點箭頭,供弓箭手使用。
“劉昱,你帶大家下山回家去吧。”
李平安讓劉昱去召集民眾,讓他們都回村里去。
龍王山的生活條件并不好,大家只能睡在鋪著稻草的巖石地上,冰冷僵硬。
睡上一個夜晚,能夠感覺自己的腰背都要痛斷了!
山洞狹小不通風,生活兩日便臭味彌漫,熏得李平安腦袋生疼!
劉昱卻沒走,表情糾結道:
“營長,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李平安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道:“什么事?”
“有啥說啥,別婆婆媽媽的。”
劉昱這才說道:“距離瓦梁堡十里遠,有個周家圩子,他們有幾戶百姓,找到我,想要讓咱們義軍出手,救救他們。”
“干掉他們村里的惡霸,周三兒!”
“你看這事?咱們是管?還是不管?”
“管!”
“怎么能不管!”
李平安放下手中用包袱皮包裹好的衣服、被褥,叉腰斬釘截鐵道:
“百姓有求于我們義軍,咱們怎么能坐視不理!”
“不過,在此之前,咱們也該調查下這個周三兒。”
“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樣個人。”
“劉昱,我調一組人給你,讓你去調查,能不能辦好?”
劉昱這段時間變化也很大,不僅僅是為人處事更加縝密,而且已經開始站在窮苦百姓立場思考。
此次主動發聲,為周家圩子的百姓說話,就是例證。
劉昱本身也是窮苦出身,年歲不大就參了軍,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才在元軍中混了個小官。
元軍的黑暗,遠超常人想象。
除了要給長官當私奴外,長官脾氣不好,動輒便是打罵體罰,罰吃痰、吃屎也不在少數。
劉昱就是受過許多苦,才變得油滑起來。
不油滑些,早就被性情殘暴的軍官,折磨死了!
“下官這就去辦!”劉昱轉身就要離開,帶人去調查周三兒的劣跡。
李平安掏出個白面饅頭,交到他手上,“一路趕回來辛苦了!”
“還沒吃飯吧,吃個饅頭墊吧墊吧。”
白面饅頭在后世不稀奇,每天丟在垃圾桶里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但在如今,卻是十足的稀罕物。
就是中小地主,都不能每天都吃上。
劉昱很清楚,李平安日常都是和將士們同吃同住,一日也就四個黑面疙瘩。
這一個白面饅頭,必定是前日打了勝仗,軍中慶祝的時候,李平安沒吃留下的。
“營長,不用,我吃過了。”劉昱咽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盯著饅頭道。
肚子卻在此時,恰巧響起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李平安會心一笑,明白他肯定是沒吃飯。
硬將饅頭塞到劉昱手里,不容他拒絕。
李平安兩輩子都挨過餓,知道沒飯吃是什么滋味,看著劉昱眼睛都直了,就知道他肯定忍得很辛苦。
“快去快回,這邊還有不少工作,等著你回來干!”
李平安拍拍劉昱的肩膀道:
“冬天馬上就要過了,咱們要抓緊時間準備分田了!”
“到時候丈量田畝,清分土地,有你忙的呢!”
同樣是干活,劉昱不知為什么,在李平安手下干活,卻感到非常舒服。
沒有過去在元軍干活那么累,那么壓抑。
如果他多讀些書,就能明白。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李平安對待他們每個人都很平等。
全然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
對待每個人,都好像朋友般熱情友好!
在等級制度非常壓抑的元軍中,這是非常罕見的!
甚至在紅巾軍中,也不常見!
“分田?!”
劉昱滿臉驚喜道:“咱們要開始分田了?!”
李平安點頭:“沒幾天就要過年了。”
“過完年就是立春,就要準備春播。”
“現在分田,正好能趕得上耕田播種。”
江北田土多是長江淤積灘涂,地力肥沃,豐年時畝產能有三石!
“現在推田埂,正好來得及在二月里播種。”
田埂,用來確認田地歸屬的標志。
周邊村落大多已經落入義軍手中,原先占據超過八成土地的地主,也都被義軍消滅。
土地自然也要進行重新分配。
才能進行最大化利用。
李平安背起自己的行囊,緩緩走出洞外,呼吸一口新鮮冰冷的空氣道:
“分田是件大事,必須認真對待。”
“咱們的農民,千百年來不就是想要自己的一片田,不受田主的欺負和盤剝嗎?”
“既然如此,分好田畝,也就是頭等重要、頭等困難的大事!”
劉昱想也沒想,腦子一熱便道:
“這有何難!”
“直接平分不就好了!”
“大家都有一樣多的田地!”
“誰也不會說閑話!”
話剛出口,劉昱便反應過來,這樣做不現實。
且不說是按口授田,還是按戶授田。
就是一個村里的田,都有上田、中田、下田、坡地等等不同區分。
同樣的兩畝地,一片是上等水澆地,一片是山坡地,能一樣嗎?
若是只看面積分田,肯定會有人吃虧,有人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