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辦公桌上震動時，我正和瑞士的投資方開視頻會議。小雨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跳出來，最后一條是個直播鏈接，附言：“快看！天道好輪回！“

我皺眉將手機反扣，繼續專注于屏幕上的財務報表。兩小時后會議結束，我伸了個懶腰，順手拿起手機想給陳煜發晚餐邀約——他最近接了個網劇小角色，今天殺青。

指尖誤觸了那條未讀鏈接，直播頁面瞬間鋪滿整個屏幕。刺耳的背景音樂炸響在安靜的辦公室，我手忙腳亂想關掉，卻在看清畫面時僵住了。

顏意滿臉紅藍油漆，正對著鏡頭做俯臥撐。他身后站著另一個主播，正把一桶綠色油漆懸在他頭頂。彈幕瘋狂滾動著：

[再刷十個火箭就倒！]

[哈哈哈昔日頂流淪落至此]

[聽說他得罪了金主姐姐？]

顏意的T恤被汗水浸透，緊貼在瘦削的背上。曾經精心打理的頭發現在亂糟糟地粘著油漆，嘴角卻還掛著那個職業性的微笑。但當我看到他的眼睛時，心臟還是緊縮了一下——那里面的光全滅了，只剩下麻木的堅持。

我的ID隨著平臺特效華麗登場，金光閃閃地懸掛在直播間頂部。有那么一秒鐘，整個畫面似乎靜止了。顏意的動作頓住，油漆桶搖晃著灑了幾滴在他頸窩，他像被燙到般顫抖了一下。

“歡迎...“他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又很快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哦，不在乎。“

彈幕炸了：

[臥槽前榜一！]

[修羅場現場！]

[顏哥你手在抖啊]

我靜靜看著他把最后幾個俯臥撐做完，油漆順著他的下巴滴到地板上。那個曾經因為我說錯一句話就當眾羞辱我的高傲主播，現在為了幾個火箭任由別人往他身上倒油漆。

“退了。“他突然說，然后伸手關掉了直播。黑屏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是他通紅的眼眶和死死咬住的下唇。

直播間陷入黑暗，只剩下系統提示：“主播已下播“。

我退出頁面，發現手指很穩，呼吸也很平靜。窗外初夏的陽光正好，照在我辦公桌上那盆陳煜送的多肉上——他說這叫“不死鳥“，怎么養都不會死。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小雨的狂轟濫炸：“看到了嗎？！他現在接這種低俗PK維持熱度！你當初刷給他的錢都白瞎了！“

我回復：“看到了，都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那個曾經讓我魂牽夢縈的聲音，那個用林修影子填補我內心空洞的幻覺，現在就像這場荒謬的直播一樣，再也激不起我心中任何波瀾。

陳煜的消息接著跳進來：“京月姐！導演剛才夸我有天賦！晚上請你吃飯慶祝好不好？我知道有家新開的粵菜館，清淡適合你胃。“

我笑著打字：“好，不過我要吃燒鵝。“

“不行！醫生說了油膩的不能碰！“他秒回，還附上一個氣鼓鼓的表情包，“我給你點木瓜燉雪蛤，養胃！“

辦公室門被敲響，助理探頭進來：“京總，瑞士那邊追加投資的合同到了，需要您過目。“

我合上電腦，將手機調成靜音。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合同扉頁上，那上面燙金的公司logo閃閃發亮——三年前林修幫我設計的圖案，如今終于真正屬于我自己的人生。

最后一次點開直播軟件，我在搜索欄輸入“顏意“。他的主頁顯示粉絲數只有巔峰時期的三分之一，最新視頻封面都是些夸張的PK挑戰。鼠標懸停在“取消關注“上許久，最終我點擊了右上角的注銷賬戶。

系統彈出確認框：“確定要永久刪除賬號嗎？所有歷史記錄將無法恢復。“

我按下確定，然后合上筆記本。窗外，一只知更鳥落在陽臺上，歪頭看著室內的我。陳煜曾說這是好運的象征，而此刻我確信，真正的好運從來不是沉溺于過去的回聲，而是勇敢迎接未來的聲音。

手機又亮起來，這次是陳煜發來的語音：“京月姐，我到你公司樓下了！今天特意沒騎機車，叫了專車哦～“

他的聲音清亮鮮活，沒有一絲別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