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常年陰雨的小城。
父親是個沉默的漁夫,母親在生我時難產去世。家里唯一的照片是她抱著剛滿月的我,站在褪色的老墻前微笑。父親從不提起她,只是每次出海前,會在她的照片前點一支煙。
我七歲那年,他再也沒回來。
寄養在舅舅家的日子像一場漫長的雨季。
表弟總搶我的作業本,舅媽說“吃閑飯的要有眼色”。大學畢業那天,我把研究生錄取通知書撕碎扔進河里,帶著攢下的三千塊錢去了城里。
在網吧當網管時,我學會了用變聲器哄女顧客充值。她們說“小哥哥聲音真好聽”,我就笑著多送半小時。
十八歲生日那晚,我在天臺上抽完最后一支煙,注冊了第一個直播賬號。
“晚上好,我是淤霧。”
耳機里傳來零星的彈幕:
【聲音好蘇!】
【小哥哥談戀愛嗎?】
我對著漆黑的攝像頭微笑:“今天讀《小王子》第21章。”
——你看,孤獨也能賣錢。
遇見她那天,我正在調試新麥克風。
一個ID叫“SY0321”的用戶突然連刷十個禮花筒,彈幕炸成一片。
我還在忙著搞麥克風,就打字說讓她別選我,誰知道這小姑娘還來勁了
我和她聊了很久,意外的,我給了她我的微信。
后來她總在凌晨三點出現,像只溜進廚房的貓。有次我故意裝睡,聽見她很小聲地說:“…方南,晚安。”
……
她不知道的事:
我偷偷保存了她所有的夢話
戒煙糖是為她買的
《夏日回聲》的結局原本是HE
最后一次直播前,我對著鏡子練習了二十遍“再見”。可當她真的出現在觀眾列表時,我還是忘詞了。
……
都柏林的公寓里,我女兒舉著繪本問:“爸爸,狐貍為什么哭?”
窗外正在下雨。我摸摸她的頭:“因為它太驕傲了。”
就像某個夏天,有人問我“要不要在一起”,而我回答“等下次見面再說”。
——可惜潮汐不會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