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春日的夜風還是冷的。

“云晞！你要是替舒兒嫁了她何須自盡溺死在湖中！你該死！你就該替她去死！”

是小叔叔云懷禮的聲音。

“哼，軍營中這么多人，還不能把你伺候好嘛？若不是你，舒兒也不會尋死自殺。”

是大哥云爍的聲音。

“你該死！”

“該死！”

不是的，救命！救命！

明晞掙扎著伸出手，睜開眼就看見握著她手滿臉擔憂的春芽。

“小姐，這是做噩夢了嗎。”

明晞緩緩松開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和隱匿其中的淚痕，大口大口的喘息在幾息間緩過神后，輕輕搖頭，側頭看向窗外，已經是白日了。

“我今日是不是可以去找祖母了。”

“對，小姐可以去找老夫人了，春芽幫你穿衣洗漱吧。”

收拾完穿戴整齊，明晞特意選了一件昨日和云舒一樣的衣裙，難以遮蓋住的是手臂上的青紫。惹的春芽眼眶紅紅的。

“沒事兒，你哪兒見過我是個會受氣的主子？”

明晞安撫著春芽，瞧著鏡中蒼白瘦弱的自己。借著祖母，讓那群人身懷愧疚這是第一步，揭開他們偽善的面孔，要不然我忍著他們昨日行為。

擦了藥吃了飯，明晞站在院子門口等待云夫人帶她一起。

一個時辰沒等來，等來的卻是怒氣沖沖的云爍。

明晞聞聲，抬頭向他看平淡無波的眸子和他對視，云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云晞！你在鬧什么脾氣，我們等你一個時辰你都不來，你讓祖母一個人白白等你嗎？你是怎么想的，兩年就把府上的規矩全忘了嗎！快走。”

說著云爍自顧自想要上去拉扯著明晞的手腕，帶著她一起走。

或許是膝蓋刺痛的厲害還是走的太快，明晞咬著唇也不發一言跟在他身后。

可知道這一切的春芽快步跟上，扶著明晞這樣讓她可以緩解一下。

到了祖母所在了寧輝院。

“夠了！”

明晞猛的甩開了云爍的手，半依靠在春芽身側想要緩解左側膝蓋的痛楚。

“你在裝什么啊，昨日不是讓阿清給你請了郎中嗎，怎么，現如今不就是想找祖母面前賣慘，成全了母親不趕你走，讓你還做侯府的大小姐嘛！”

云爍看著明晞的目光一頓，他當然看見了明晞手臂上的青紫，他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查看，就看見明晞躲著他。

“小妹，你...”

明晞語調悶悶的，似有哭腔。

“誰愿意做你們侯府的大小姐似的..”

明晞這話說的是十足十的委屈，云爍聽見這話再次愣住，他慌亂的踱步僵硬的聲音，明顯溫柔了些。

“你這是誰弄的，告訴哥哥，哥哥幫你出氣。”

他的小妹！怎么會讓他人欺負了去！

可明晞眼尾含淚，卻倔強的搖著頭并不打算說。

因為她看見了躲在門后的那一抹淺色衣裙的身影。

“哥哥..”

果不其然，云舒被一個侍女攙扶著走到門口，云爍在看見云舒時已經走到她身側將她扶到身邊。將明晞拋之腦后，云舒說話輕輕柔柔的。

“姐姐，祖母還在等你呢。”

明晞也只是側著頭擦拭著眼尾的淚珠，跟著他二人身后，云爍看過去心里有些堵，在扶著云舒的動作都三心二意，三步兩回頭的想要查看身后跟著的明晞。

云舒當然注意到了云爍的異常，在他看不見的角度云舒側過頭和低著頭的明晞對視。

明晞勾唇，對她嘲諷一笑。而云舒那眼中是藏一藏不住的嫉妒。

明晞彎眉一挑，輕輕啟唇無聲開口。

“等著挨罰吧。”

穿過大院走進屋里，明晞抬眸看見的就是主位上拿著拐棍笑容慈祥的老婦人。

“晞兒小姐。”

說話這人是是祖母身邊的侍女，名叫翠蘭，也是跟著祖母許久，算看著明晞長大的長輩了。

“翠蘭姑姑。”

明晞輕輕向她點頭示意，她不敢看。

因為祖母的眼神太過炙熱。明晞只覺得眼眶發酸，積攢了的委屈在此刻爆發，她艱難的跪在地上向著祖母跪拜行禮。

“孫兒回來晚了，讓祖母擔心了。”

祖母起身將明晞扶了起來，祖孫對望明晞那無波的眸子里泛起淚花。

“晞兒，這是黑了，瘦了。是祖母來晚了，我的好晞兒。”

兩人擁抱在一起，低低的哭泣。

云夫人看著這一幕也難免動容，低著頭擦了擦眼尾的淚痕。在場的人無不動容，唯獨云爍是個沒腦子的。

“祖母，你這般想念她，她可是個狼心狗肺的，居然還在嫉妒舒兒怨恨母親，哼。”

云夫人推搡了一下云爍，示意他少說話。

在春芽將明晞扶起來時，祖母也注意到了她的艱難。

明晞輕輕搖頭，握緊了祖母溫暖的大手說道：“無事的，擦了藥過些日子就好啦。”

祖母摩挲著掌心的時候，感受到了她掌心一個個的繭子。這是長期做活計，干苦力才會有的磨損，明晞也沒說話只是任由祖母摸著，當祖母的一顆淚珠落在她掌心時。

自認為冷漠如寒冰的內心不會再泛起漣漪，可在那一刻碎裂崩塌。

只記得被云清二哥軟禁的時候，在丫鬟口中知道了祖母病逝的消息。

因為不知道明晞的消息，祖母擔驚受怕。本來只是簡單的頭顱疼痛，不知道聽哪個下人多嘴，聽信了明晞害人的事兒，心情一時激動當場反駁幾句后，忽然昏死。

太醫束手無策，也沒兩天撒手人寰了。

明晞垂著眸緊緊握著祖母的手，這次她再也不會讓祖母擔心了。

我只要我的祖母，好好的。

“她們虐打你了？”

祖母的一句話像是一顆炸藥扔進平靜的湖中，激起的漣漪有千層浪高。

聞言的云夫人上前走近，也看見了明晞手掌間的繭子還有沒有長好的凍瘡，還有手臂上的青紫痕跡，猛然間只覺得心臟被狠狠地握住，呼吸不順暢。

“不可能，莊子上的婆子還在每月書信上報你在莊子里的任性妄為，不是燒了豬棚就是打破窗戶砸破房屋！”

云爍見此根本無法相信，他只知道他寄給小妹的回信都是鄉下婆子們一封的告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