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鐘鳴穿透霜夜時,石靈腕間的銀鐲突然燙得驚人。
她眼見宋江瞳中湛藍流光暴漲,竟在青州地圖上勾出七道蜿蜒血線——那些被朱砂標記的蠱蟲紅圈正汩汩滲出黑水。
“天權星位有變。“公孫勝的白須被夜風掀起,他握著的桃木劍尖正指向書房外疾馳而來的黑影。
林沖的玄鐵槍挑著兩具西夏斥候尸首,暗紅披風在雪地上拖出蜿蜒血痕,“哥哥,渾天儀指的不是北斗,是西夏狼騎的貪狼陣!“
聚義廳內七十二盞牛油燈突然同時爆出青焰。
吳用將龜甲擲入火盆,裂紋竟與宋江方才勾畫的血線分毫不差。“三更天狼動,五更血海涌。“他蒼白的指尖劃過青銅渾天儀,“蔡京這是借西夏人的手,要破我梁山龍脈。“
李逵的板斧劈裂青石地磚,火星濺在石靈未褪的狼紋上滋滋作響:“管他娘西夏西瓜,來一個爺爺劈一雙!“他虬結的肌肉上盤著昨夜廝殺留下的血痂,卻在對上宋江目光時猛地收聲——那位素來溫潤的首領此刻眼中翻滾著星圖與數據交織的藍芒。
“安靜。“宋江的聲音裹著某種金屬震顫,他掌心血線突然化作立體投影。
知識寶庫的湛藍界面在虛空展開,108顆星辰對應著梁山水泊的暗樁布局。
當他的手指穿過“天傷星“虛影,李逵突然捂住心口悶哼——那道對應他命星的藍光正被七枚血色狼牙啃噬。
石靈的佩劍突然自行出鞘,劍柄上古篆“破軍“二字與她頸間紋路同時發亮。
她看見虛空中浮現出西夏騎兵的裝備參數:馬蹄裹著消音駝絨,箭鏃淬著漠北沙蜥毒,更可怕的是每支羽箭末端都嵌著半截七星蠱蟲。
“報——!“渾身結冰的探馬滾進廳堂,掌中琉璃瓶里封著半截扭動的蠱蟲,“他們在飲馬河上游投毒!“話音未落,公孫勝的符紙已燃成灰燼落入瓶中,蠱蟲瞬間爆出七色毒霧,卻在觸及宋江周身藍光時發出嬰啼般的慘叫。
吳用突然將茶盞摔向渾天儀,飛濺的茶水在青銅表面凝成《尉繚子》殘章。
他枯瘦的手指劃過“以遷為直“四字,啞聲道:“不可硬拼。“
“但也不能坐以待斃!“林沖的槍尖還在滴血,玄甲肩吞處新添的箭痕深可見骨,“末將愿帶三百輕騎截斷他們輜重。“
嘈雜聲中,宋江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知識寶庫正在他顱內投射出七種應對方案:三國時張遼威震逍遙津的閃電戰、唐代李愬雪夜襲蔡州的奇襲術、甚至還有拿破侖在奧斯特里茨戰役的斜擊戰術......每個選項都牽扯著不斷跳動的傷亡概率。
“哥哥?“石靈突然握住他顫抖的手,驚覺他掌心滲出的不是汗,而是混雜著星砂的淡藍液體。
她腰間的狼紋突然灼痛——那是西夏巫術在感應同源力量。
寅時的梆子聲刺破僵局。
宋江猛然睜眼,虛空中的戰術沙盤瞬間鋪滿聚義廳地面。
他染著朱砂的指尖點向飲馬河支流:“林教頭帶五十輕騎戌時出發,馬蹄包三層浸油麻布。“藍光流轉間,沙盤上浮現出精確到寸的地形剖面,“李逵領兩百斧手埋伏在此處斷龍石后,聽到布谷啼鳴就砍斷藤索。“
當他說到“公孫道長需在丑時三刻借東風“時,吳用突然將羅盤按在沙盤中央。
磁針瘋狂旋轉后,竟在“驚門“方位凝出一枚血色狼頭:“敵軍有薩滿隨行,可驅尸兵。“
石靈突然扯開半幅衣袖,露出從肩胛延伸到腰際的完整狼紋:“這是西夏王庭的貪狼吞月圖。“她將佩劍插入沙盤,劍身映出眾人驚愕的面容,“三年前我在興慶府刺殺梁太后,這咒印就是那時...“
她的話被突然爆裂的三十六盞長明燈打斷。
公孫勝的道袍無風自動,七星劍上的銅錢全部立起旋轉:“子時了。“
沙盤上的藍光驟然熄滅,宋江踉蹌著扶住石案。
知識寶庫的過載讓他鼻腔滲出血絲,卻在石靈攙扶時反握住她手腕:“靈兒可還記得梁太后的寢宮布局?“
五更天的濃霧中,林沖的輕騎像一群沉默的夜梟掠過冰面。
當第一縷天光刺破云層時,公孫勝的桃木劍已插在飲馬河源頭,符紙燃燒的青煙扭曲成盤旋的狼形——與對岸薩滿鼓聲幻化的血狼虛影轟然相撞。
而此刻在斷龍崖上,李逵正用板斧削著凍硬的窩頭。
他腳邊躺著七具西夏哨兵尸體,每具尸體的耳蝸里都鉆著半截蠱蟲。
當山風送來隱約的駝鈴聲時,這個莽漢竟露出森白牙齒笑了笑,將最后一塊窩頭塞進死去哨兵的嘴里。
“來了。“藏身古槐上的石靈握緊劍柄,她頸間狼紋與十里外敵陣中的青銅狼首同時泛起幽光。
薄霧彌漫的官道上,三百鐵鷂子重騎的鎧甲縫隙里正不斷掉落蠱蟲,卻在觸及地面藍光符咒時自燃成灰——那是公孫勝昨夜用朱砂混著宋江血水畫下的禁制。
走在最前的西夏參將突然勒馬,他鑲嵌著狼牙的面甲下傳出悶吼。
身后江湖人士打扮的漢人向導正要開口,整片山林的布谷鳥突然同時啼鳴。
參將的彎刀尚未出鞘,李逵砍斷的藤索已讓二十噸重的斷龍石轟然滾落——
濃霧里傳來第一聲慘叫時,宋江正在飲馬河畔擦拭劍鋒。
他腳下冰面倒映著知識寶庫流轉的數據流,而水面之下,七具貼著符咒的青銅棺正在緩緩轉向北斗方位。
晨霧被馬蹄踏碎時,石靈束發的銀環正映著初陽。
她伏在棗紅馬背上的身姿像張繃緊的弓,繡著金線的面紗被朔風掀起,露出頸間游動的狼紋。
身后三十輕騎的馬蹄裹著油布,踏在凍土上只發出悶雷般的震動。
“報——!“西夏參將的青銅面甲被部下撞歪,他透過狼牙裝飾的縫隙,看見霧中忽隱忽現的緋色披風。
那抹紅影在枯木間穿梭,箭矢射穿時竟化作漫天紙符。
公孫勝昨夜用朱砂畫下的替身符正燃燒成青煙,混著晨霧鉆進敵軍鼻腔。
“是梁山的妖女!“隨軍薩滿突然扯斷頸骨項鏈,七顆人牙在雪地上擺出兇煞陣型。
當他搖動鑲滿銅鈴的法杖時,石靈座下戰馬突然人立而起——馬眼竟滲出黑血,口鼻中鉆出扭動的蠱蟲。
“靈兒!“藏身崖頂的宋江五指扣進冰棱,知識寶庫的藍光在瞳孔中瘋狂閃爍。
他看見三百種解毒方案如瀑布流瀉,最終定格在《武經總要》中記載的雄黃破煞法。
喉頭腥甜翻涌,他咬破舌尖將血水噴在掌心卦象上。
石靈突然扯斷銀鏈,墜著的藥玉墜子摔碎在馬蹄下。
雄黃粉混著公孫勝特制的硝石轟然爆燃,藍綠色火舌順著蠱蟲燒向薩滿的羊皮鼓。
那老巫慘叫后退時,石靈的佩劍已削斷他三根作法的手指。
“漢狗詭計!“參將的彎刀劈開濃霧,卻見緋色披風突然折返。
石靈倒掛金鉤藏身馬腹,繡鞋尖的毒蒺藜精準踢進追兵坐騎的眼睛。
發狂的戰馬帶著騎兵撞向山巖時,她翻身躍上另一匹無主戰馬,割斷韁繩的動作行云流水。
李逵蹲在斷龍石后啃著羊腿,油漬在板斧上抹出寒光。
當第七個西夏騎兵追著紅影沖進峽谷,這個莽漢突然想起三日前宋江教他的算術:“等滿七只呆頭鵝,就放石頭砸他娘!“他咧開嘴笑出一口黃牙,斧背重重砸在機關榫卯上。
二十噸重的花崗巖擦著石靈發梢轟然墜落,將追兵截成首尾不能相顧的兩段。
參將的青銅面甲被飛濺的碎石打出裂痕,他正要喝令后撤,卻見那緋衣女子突然勒馬轉身。
面紗飄落瞬間,石靈故意用契丹語嬌笑:“西夏兒郎就這點膽色?“
這句話點燃了整支鐵鷂子軍的怒火。
三十名重騎兵開始卸甲,鑲著狼牙的肩甲砸進雪地時,林沖的鉤鐮槍正貼著冰面滑動。
他想起昨夜軍帳中,宋江蘸著茶水畫的戰術圖——當輕騎兵卸甲轉重騎為輕騎時,馬腿就是最好的靶子。
石靈策馬躍過結冰的溪流,緋色披風在枯枝間時隱時現。
追兵沒注意到溪水下的冰層泛著詭異的藍光,那是公孫勝用朱砂混著硫磺畫下的離火陣。
當第七匹戰馬踏上冰面,老道在崖頂搖動三清鈴,整條溪流突然竄起七尺高的幽藍火焰。
“放!“林沖的玄鐵槍重重頓地。
埋伏在雪窩里的鉤鐮手同時扯動鐵索,三十道寒光貼著地皮飛旋而出。
削斷的馬腿帶著熱氣滾進火堆,焦糊味里混著西夏人驚恐的黨項語咒罵。
參將的坐騎人立而起時,這個契丹漢子突然發現自己的彎刀正在融化——公孫勝的符火竟帶著蝕鐵之威。
李逵的板斧就是在這時劈開濃煙的。
這個渾身浴血的殺神從著火的松林里沖出,斧刃上還掛著半截腸子。
他身后兩百斧手唱著古怪的漁歌,每句尾音都伴著利刃入肉的悶響。
當西夏人終于想起要撤退時,林沖的輕騎已經堵住峽谷出口。
宋江站在觀星臺上,看著知識寶庫投射的傷亡統計不斷刷新。
當代表全殲敵軍的金色篆文浮現時,他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吳用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陰影里,手中羅盤的磁針正指向東京方向:“哥哥,戰死的兄弟要厚葬。“
“不。“宋江突然攥碎掌心的玉玨,這是他從現代帶來的唯一信物,“用西夏參將的青銅棺,請公孫道長做七天水陸道場。“碎玉割破掌心,血水滴在陣亡名單上暈開紅梅,“要讓朝廷知道,我們連敵人的尸首都敬重。“
石靈回來時,戰甲上還凝著敵人的霜花。
她在聚義廳門口駐足,看見宋江正彎腰給受傷的馬夫包扎傷口。
晨光透過窗欞給他鍍上金邊,那些從現代帶來的數據流在瞳孔深處明明滅滅。
她突然想起昨夜他嘔在輿圖上的藍血,握劍的手不自覺發抖。
“疼嗎?“子時的更漏滴到第三聲時,石靈終于忍不住開口。
她蘸著藥酒的棉布按在宋江肩頭,那里有道被流矢擦出的傷痕。
燭火突然爆出燈花,映得她卸甲后單薄的素衣近乎透明。
宋江的喉結動了動,知識寶庫此刻彈出三千六百種應對方案。
但他只是握住她顫抖的手,將染血的繃帶輕輕按回:“比不過你馬腹藏身時受的刮傷。“他指腹擦過她腕間舊疤,那是三年前刺殺梁太后留下的勛章。
梆子聲就是在這時被利箭釘入窗框的。
吳用的羽扇比林沖的槍更快,抄起箭桿時已讀完纏著的密函。
冷汗從他額角滑落,在火漆印上暈開“蔡“字的花紋:“童貫的宣威軍換了駐地。“
宋江突然劇烈咳嗽,指縫滲出混著星砂的藍血。
石靈慌忙去捂他嘴唇,卻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知識寶庫的過載警告在顱內轟鳴,但他笑得像個賭贏的瘋子:“好個蔡京,竟說動官家把西軍調來。“他蘸著血水在桌面畫出黃河九曲,“靈兒,明日去探探汶水冰層厚度。“
當更夫敲響四更天的梆子,吳用還在地窖里研究密函的暗紋。
他用鶴氅裹緊身子,沒注意到身后青磚墻閃過公孫勝的符光。
而此刻在東京樊樓,蔡京正用金剪裁去燭芯,墻上投出的影子仿佛惡蛟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