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籌妙局

聚義廳內篝火噼啪作響，碎瓷片拼成的“智“字在青磚地上泛著冷光。

林沖的蛇矛尖還沾著機關兵的銅銹，此刻正沿著矛刃滴落在地，與瓷片上的酒漬融成暗紅色的小潭。

“十萬貫金珠分作三十八車，走漕運需過黃泥崗七孔橋。“宋江的鹿皮靴碾過瓷片，火星在陰影中迸濺，“押運官楊志祖傳的破軍刀法，能在三丈外劈斷飛蠅翅膀。“

石靈抱劍倚在蟠龍柱下，狼牙墜飾化作的朱砂痣在腕間隱隱發燙。

她突然屈指彈劍，清越劍鳴壓過眾人私語：“官道設卡七十二處，暗樁不計其數。

你怎知楊志不會走青州古道？“

“因為青州古道有黃信。“宋江解下腰間隕鐵劍，劍鞘上北斗七星突然亮起，“三日前我在汴京布下的棋子傳來密報，這位'鎮三山'已糾集五百綠林，專候生辰綱改道。“

李逵突然拍案而起，酒壇在鐵塔般的身軀旁搖晃：“灑家帶三百兒郎沖殺過去，管他楊志黃信，統統剁成肉泥！“

“鐵牛！“公孫勝拂塵掃過李逵腳踝，那些蔓延至膝蓋的紅絲線頓時縮回腳腕，“你當這是劫尋常鏢車？

十萬貫金珠足夠養十萬精兵，朝廷必派神臂弓營隨行。“

吳用忽然從輿圖堆里抬頭，羊皮卷上的朱砂標記蜿蜒如血：“濟州府放出三條假路線，每處都有運鹽車偽裝。

真正的生辰綱...在魚肚子里。“他指尖點向黃泥崗附近的運河支流，“楊志把金珠塞進三百尾赤鱗魚腹，借漁舟分批運送。“

石靈的劍穗無風自動，北斗朱砂痣突然灼得梁柱騰起青煙：“既要劫魚，為何聚眾商議劫車？“她閃身逼近宋江，劍鞘抵住對方心口，“你又瞞著兄弟們算計什么？“

“好個'智多星'與'及時雨'！“林沖的蛇矛橫在兩人之間，矛尖霜花凝結成卦象，“明面上大張旗鼓劫車，實為逼楊志啟用暗度陳倉之計。

待漁舟入港...“他猛然抖腕，霜花卦象碎成滿天星斗，“便是甕中捉鱉時。“

宋江忽然握住石靈持劍的手，隕鐵劍的星光滲入她腕間北斗：“靈兒可知為何留用機關殘骸？“他引著劍尖在地上勾畫，汴京密室圖騰竟與高俅的機關蟲紋路重合，“那些活尸機關，今夜就會'逃回'黃信大營。“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中傳來機括轉動的咔嗒聲。

白日繳獲的三十具機關殘骸突然破窗而出，腐肉里的青銅齒輪泛著詭異綠光，朝著黃泥崗方向狂奔而去。

“報！“渾身濕透的探子二次闖入，“黃信部遭不明怪物襲擊，死傷過百！“

公孫勝掐指念訣，雨幕中浮現光鏡幻象：發狂的機關蟲正撕咬黃信部眾，青銅齒輪上赫然烙著濟州府徽記。“好一招禍水東引。“老道拂塵掃過光鏡，“楊志此刻怕是認定黃信劫了假鏢車。“

石靈腕間朱砂痣突然刺痛，她看見宋江眼底流轉的星圖比雨夜更幽深。

這個曾為救病母跪雪三日的男人，如今把江山社稷都化作棋盤上的劫爭。

“明日辰時三刻，煩請公孫先生作法。“宋江突然朝著東南方位拱手，“要黃泥崗七孔橋方圓十里...“他蘸著酒水在案上寫了個“蜃“字，“連續三日辰時起霧，霧中需有金戈鐵馬聲。“

李逵撓著絡腮胡嘟囔：“灑家寧可真刀真槍干一場！“

“鐵牛兄弟的板斧自有大用。“宋江突然甩出三枚青銅齒輪，正是白日機關兵殘骸所得，“七日后運河碼頭，三十艘糧船會掛赤鱗旗。

待你聽見...“他俯身在李逵耳邊低語，鐵塔般的漢子突然瞪大牛眼，咧嘴笑得猙獰。

吳用將三卷假輿圖擲入火盆，騰起的青煙竟在空中凝成濟州府邸輪廓：“放出風聲，就說宋江親率八千精銳攻打鄆城縣。“羊皮卷焦糊味里混入硝石氣息，“楊志為確保生辰綱安全，定會提前發船。“

暴雨驟歇時，石靈在瞭望臺攔住宋江。

她腕間北斗痣映著殘月，竟與對方胸前狼牙墜產生共鳴：“你早算準黃信會吞下機關蟲這個餌？“

“黃信營中有十三人收過高俅密信。“宋江解下狼牙墜放在石靈掌心，“就像你早知這北斗墜能吸我功力...“他忽然咳嗽，指縫滲出的血珠在月色下泛藍，“卻仍由它化作守宮砂。“

石靈猛地攥緊狼牙墜，北斗藍光刺破夜幕：“若這十萬貫金珠葬送梁山基業...“

“那便用大夏龍雀劍為靈兒刻碑。“宋江笑著抹去唇角血痕，隕鐵劍突然出鞘指天，“北斗第七星搖光位當有異動，勞煩姑娘子時觀星。“公孫勝站在七星臺上，道袍下擺沾滿露水泥漿。

子時的北斗七星倒懸在黃泥崗上空，他咬破指尖在桃木劍上畫出血符，劍尖挑起的三張黃表紙突然自燃，火苗竟泛著海水般的幽藍。

“天地玄黃，星移斗轉！“老道甩出七枚銅錢釘入槐樹，樹皮頓時滲出猩紅汁液。

三丈外舉著火把的官兵只覺得腳下震動，七孔橋石縫里突然涌出帶著咸腥味的霧氣。

楊志的破軍刀哐啷出鞘，刀刃映出霧氣中晃動的鬼影。

那些身披前朝鎧甲的亡靈拖著銹跡斑斑的鎖鏈，馬蹄聲里混著嬰兒啼哭。

新兵手里的神臂弓不住顫抖，箭矢穿透霧氣卻傳來金石相擊之聲。

“將軍！

橋頭石碑在流血！“副將指著刻有“大中祥符“字樣的青石，只見暗紅液體正從“祥“字寶蓋頭不斷滲出。

楊志揮刀劈向石碑，刀鋒卻被霧氣凝成的骷髏頭咬住，虎口震得發麻。

二十里外的蘆葦蕩里，吳用將硝石粉撒入篝火。

青紫色煙霧升騰而起，在夜空中凝成三路行軍陣列。

正在窺探的密探急忙摸出炭筆，卻沒發現藏在枯葉下的蛛網已沾滿他的靴底紋路。

“報！東面煙柱起于獨龍崗！“

“急報！西邊發現梁山輜重車隊！“

八百里加急的密信在濟州府衙亂作一團時，真正的糧船正在運河碼頭裝載草料。

李逵摸著板斧上的青銅齒輪，耳邊回響著宋江那句“當聽到魚躍龍門之聲“。

石靈踩著晨露躍上桅桿，北斗痣在寅時突然刺痛。

她望見三百艘漁船從霧中駛來，船頭赤鱗旗卻系著詭異的白麻繩。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蜃霧，楊志的魚鱗甲反射出金芒——那些漁網里翻騰的赤鱗魚，腹部全都有縫合痕跡。

“稟將軍！

黃信殘部送來密函！“傳令兵跪呈的油紙包里，半截青銅齒輪正閃著濟州府徽記。

楊志盯著運河上突然出現的漩渦，突然搶過鼓槌猛擊船幫：“轉舵！

改走鷹愁澗！“

浪花拍碎在宋江的隕鐵劍上，他望著突然轉向的船隊輕笑出聲。

石靈劍穗上的狼牙墜嗡嗡震顫，北斗第七星的光芒正籠罩著東南方某處暗礁——那里有三十尾吞了假金珠的赤鱗魚，即將撞上巡河司的攔江鐵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