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前世，熟讀偉人著作，因此深刻明白一個道理。

要想在朝堂之上收回大權，就要提前搞清楚：

“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

原主癡傻多年，本身的基礎，實在是過于薄弱，身邊找不到一個心腹。

即便經過司馬衷的多番運作，現在身邊可信賴之臣，也不過是寥寥幾人。

而對于司馬衷來說，司馬家宗室族人是他的親族。

其中，固然有狼子野心之徒。

但是，肯定也不乏相對忠心之輩。

那些表面上沒有那么忠誠，但也沒有什么野心的平庸宗室，依然也可以作為團結的對象。

既然此番，已經定好了調子。

接下來，便是看朝堂之上的發揮了。

……

過了些時日。

又是一天朝會。

天子已經端坐于龍椅之上。

但皇后賈南風姍姍來遲，還不見蹤影。

太極殿上，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陳御史、沈大夫，昨日都被罷免了！”

“什么？！”

“他們可是楊駿拔擢上來的人吶……”

“難道說，朝堂之上，紛爭再起了？”

“某沒記錯的話，他們俱是御史中丞傅咸彈劾的吧？”

“傅咸與賈氏，難道已經……”

“不可胡言亂語。陳御史乃是因為貪污銀兩而被罷免?！?

“這沈大夫，則是因為包庇幼子殺人。”

“……竟是如此？”

“這么說來，傅中丞，倒是沒有冤枉了好官?！?

“我看不然！”

“皇后提拔上來的御史中丞，還能是做什么用的？你我都心知肚明……”

“不然，不然。傅咸大人在朝中，一向聲名清正，我看他不似那種人?！?

“各位都別說了。皇后來了……”

手持笏板，站立在前排的傅咸，自然是聽到了身后大臣們的議論聲。

但是對此，他并不在意。

只在心中冷嗤一聲。

“哼，我傅某，乃是為當今天子做事！”

“可不是為了那妖后。”

“對于賈黨來說，楊駿余黨自然是要清除。但是對于陛下來說，也同樣是如此！”

傅咸此刻，并不在乎有不明真相的大臣嚼舌根。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等到陛下掌權的那一天，真相大白，這些眼拙的大臣，可就有得臉紅了！

“皇后娘娘到——”

一聲尖細的吆喝傳來。

賈南風挪動著慢悠悠的步子，在一名宦官的攙扶下，從司馬衷面前經過。

“本宮昨夜晚睡，今兒竟是起得遲了。諸位莫見怪。”

賈南風輕飄飄地說。

所經之處，飄來一股濃重的香味。

司馬衷皺皺眉。

覺得有些古怪。

雖然賈南風經常搞一些把戲，來掩飾自己的容貌。

譬如，以修眉和鉛粉涂臉，來遮蓋胎痕，臉著戴面紗示人……之類的。

但卻是不曾見她用過香粉。

怎么回事？

賈南風今日，為何突然矯揉造作起來了？

司馬衷抬眼一瞧。

不看不要緊，司馬衷這一看，面色卻驟然是多了幾分尷尬和冷嘲。

只見這扶著賈南風之人。

熏衣剃面，傅粉施朱，修眉細目，行步如弱柳扶風。

腰圍不過盈盈一握，衣著鮮麗，束金縷玉帶，就連露出的手臂，也是盡抹粉白。

與矮短黑的賈南風走在一起，還真分不清誰才是女人。

哪里是什么宦官？

這分明是一個男寵！

這濃重的香味，便是從男寵身上散發而來……

司馬衷不禁在心頭冷笑一聲。

“難怪……原來如此?！?

“這賈南風也著實是作死。”

“都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收斂，竟敢把男寵帶到殿上來。”

“看朕，待會怎么治你！”

不光是司馬衷。

眾臣在底下站著，本就翹首期盼著皇后到來。

見到賈南風終于到來，一些大臣便開始整理官服，準備要拜。

但架不住有幾個眼尖的大臣，一眼看出了端倪，脫口而出道：

“這……皇后娘娘這是……？”

隨后大張著嘴，以手指上。

“那難道是……內寵？”

“皇后娘娘竟然如此……？”

“這實在是……有失后宮之德，有失后宮之德吶……”

不少朝臣眼神詫異地議論。

個別大臣還痛心疾首，以手錘著自己的胸膛。

這時，有個臣子的聲音說道：

“休得胡說！”

“那乃是太醫令程據，不是什么男寵。再胡言亂語，當心你的腦袋！”

周圍的臣子們都是一愣。

隨后，議論聲卻并未停歇。

“太醫令？程據？”

“嘶……這個程據，臣還當真見過幾回……”

“當時只覺得他面容俊俏，卻不曾想……竟會有今天一事?！?

“哎呀！臣先前就有所耳聞，說這個太醫令程據，暗合媚藥，晝夜出入禁中……”

“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嘖，嘖嘖……”

賈南風似乎全然不懼怕朝臣的議論。

只是擺擺手，說道。

“本宮近來頭疼欲裂，乃命太醫令為本宮開藥?！?

“算不得什么大事?！?

“程據，你先下去罷。”

見賈南風這番為自己找補。

御階下的大臣，嘴上便不再議論。

但是心中，一個個卻是亮堂堂的。

就算昨夜是讓太醫令給藥。

今天一大早的，有朝會要上。

也不應當是由太醫令，攙扶著賈南風上殿吧？

難道說……

這個太醫令，是守在榻前，一夜未睡，不成？

還是說，這程據，也上榻共眠了？

大臣們的神情，不言自喻。

有搖頭嘆息的。

有尷尬的。

還有偷偷暗笑的。

而站在第一排的東安郡王司馬繇，早就已經是面帶怒色。

他看向楚王。

楚王回應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這時，只聽得宦官高呼道：

“龍驤鳳翥，圣駕臨軒！”

“履端肇祚，萬國咸寧！

“群臣拜——”

群臣們早已整理好了衣冠。

于是，皆就地跪拜。

高呼：

“……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是，今天這聲山呼，卻是不如往日那般有精神和底氣。

這也不奇怪。

任由誰看到今天這般場景。

都會覺得心底沒勁。

雖然，后宮失德，就算要真說起來，那是天子的家事。

與他們這些朝臣，沒有那么直接的相干。

但是，既然是為晉室效忠，自然也希望朝堂太平，后宮和睦。

理論上來說，這天下，就沒有朝臣們不敢上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