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小穎，已經(jīng)到了晚上八點多，夏萌拍了下腦袋，一臉愧疚地問：“你看我這腦子，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你餓了沒？”

“我剛才下火車隨便吃了點，你從下班就忙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沒吃飯吧？”小穎也滿懷抱歉地問。

“你只要沒在地鐵站那地方吃，我就不擔(dān)心了。我?guī)闳コ孕⊙桑恳菜闶荁J特產(chǎn)。來給你接風(fēng)是必須的。”夏萌說。

“夏萌……”小穎一下雙手抓住了她的雙手，雙眼直盯著她的眼睛，很正式地問：“你跟我說實話，那個城中村，真有問題？”

“額……”夏萌眼睛開始滴溜溜轉(zhuǎn)。

“夏萌，我跑這么遠(yuǎn)來找你，真不是要你什么物質(zhì)的幫助，我媽是干嘛的，你應(yīng)該知道，那村子的問題，我也能看到一點，你就跟我直說了吧……”

“啊……”夏萌其實真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好問：“小穎，我不想跟你開玩笑，我真不知道你為啥對那地方那么認(rèn)真，不過我覺得，那里再多問題，也不影響我們……”

“夏萌……”小穎瞪了她一下，夏萌后半句話咽了回去。不過，小穎還是松開了手，說：“算了，可能你也真的不知道……”

夏萌被小穎神忽了一下，確實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她這才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原來，夏萌剛來BJ的時候，從于辛莊住過兩年，那里面有各種社會底層人士居住，社會治安很亂，食品衛(wèi)生也有問題，她實在受不了了，再加上自己評上了主治，工資加提成也過萬了，這才搬到了這邊。

小穎苦笑了一下，跟她抱了抱，說：“對不起，我本來覺得是你嚇我，現(xiàn)在看，是我自己嚇自己，還把你嚇著了。”

兩個人也沒有再糾結(jié)于辛莊的事情，小穎知道她算是肉眼凡胎，并不能看到那些臟東西，而且她們住的這個90平米公寓房里面也沒有什么臟東西，所以也就罷了。兩個人喊了個網(wǎng)約車，到附近一個望京小腰，一氣連吃帶喝，到了凌晨一點多，這才回到了住處。各自再客氣兩句，各自回屋睡覺了。

這醬油妹之前很少喝酒，這次一下喝了四瓶啤酒，躺在床上感覺有點頭重腳輕，就好像被人拎著腳脖子在半空里面掄圈兒，胃里面也是翻江倒海。她跌跌撞撞到衛(wèi)生間里面，對著馬桶摳嗓子，想吐出來，但沒有成功。再轉(zhuǎn)身看時，發(fā)現(xiàn)夏萌也變成了于辛莊里面那些人的樣子，兩眼直勾勾的，占在進(jìn)戶門前面，盯著她看。

“萌萌？……你怎么了？”小穎猛然一驚，連忙向著夏萌的方向走過去。

夏萌什么都沒說，扭頭就拉開了身后的房門，直接走了出去。她們住在7樓，但夏萌并沒有按電梯，順著防火間的樓體一層一層往下走，小穎穿著拖鞋，本來腿腳就有點不靈便，再加上心中驚恐，于是就不論怎么追，兩人總隔著半層樓的距離。直到夏萌走到了樓前廣場。

“萌萌！……你別嚇我！”小穎沖著夏萌喊著，但夏萌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一直半走半飄地往外走。一直走到了大馬路上。

小穎這又看到了天邊那一大片鬼火，整個南邊天空，都被紅綠藍(lán)紫各種微弱的光芒籠罩著，還在不停地變換顏色。再看身邊，已經(jīng)被各種孤魂野鬼環(huán)繞，那些鬼魂，跟夏萌一樣，兩眼呆滯，在路上自顧自地走路。再仔細(xì)看時才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腳跟根本不會沾地，就好像整個人飄著，用腳尖往前走。

“萌萌！萌萌！你醒醒！”小穎繼續(xù)喊，但夏萌依然向著鬼火的方向走著，當(dāng)小穎沒有力氣追時，她就冷冷地轉(zhuǎn)過身，直勾勾地用無神的眼睛看著小穎。

“萌萌！……你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小穎開始有點聲嘶力竭，她始終跟夏萌之間保持著30米左右的距離，直到來到一條寬闊的河邊。這河有百十米寬，水面波瀾不驚，對面那片荒地上，零零星星長著一些樹木，只是每棵樹上，都吊著一具隨風(fēng)搖擺的尸體。

就在這時，夏萌的影子居然消失了，所有的其他孤魂，一下就停住了腳步，扭頭用空洞的眼神看向醬油妹，她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呆了。她正念叨你們千萬別過來，沒想到這些孤魂開始快步向她走來。她一摸腰間，居然還帶著老媽給她的香囊，里面有一枚桃木刻成的五雷令牌，那令牌只有硬幣那么大，一面是五雷符，一面是雙魚圖，她剛把令牌掏出來，一個孤魂已經(jīng)來到了她面前，她剛要把令牌拍過去，就看這孤魂一個巴掌給了她一個耳光。

“啊……”小穎第一次聽說鬼給人扇耳光的，被這變故驚得她連五雷咒都忘記怎么念了。

緊接著，這女鬼開始不停地刪她耳光，扇得啪啪的，小穎一邊招架，一邊再看過去，發(fā)現(xiàn)這女鬼又變成了夏萌的樣子。

“萌萌！萌萌！”小穎不停地喊著，想喚醒夏萌的人性。

也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浮空之中夏萌的聲音在喊她：“小醬油！林春穎！小穎子！醒過來！不醒給你打針了！……”

小穎感覺自己猛然墜入一個深淵，再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眼前正是夏萌，自己正躺在夏萌公寓的床上。

她環(huán)顧四周，梳理了一下思維，問：“我做夢了？”

“哎呦喂！你可嚇?biāo)牢伊耍∥倚南雱e沒當(dāng)成同事，成我患者了！”夏萌走出房間，開始洗手。醫(yī)生都有這習(xí)慣，干完一個活，先洗手，各個科室都差不多。

“幾點了？”林春穎從床上坐起來，揉揉眼睛問。

“6點多了，正好起床，收拾收拾，我一會帶你去見院長吧！”夏萌說著，從冰箱里面拿出牛奶、面包和熱狗腸，用微波爐加熱了一下，開始熟練地給小穎做熱狗。不一會兒，兩碟西式早餐就放到了餐廳的餐桌上。小穎再看過去，發(fā)現(xiàn)一個熱狗，兩個煎蛋，還有兩片培根，上面撒著巖鹽和胡椒。一杯牛奶沖的燕麥片果脯顆粒，也冒著熱氣。

“我剛才是不是喊你的名字了？”小穎怔怔地問。

“你先抓緊洗漱一下，這東西放涼了就不好吃了，一會我給你慢慢說。”夏萌一邊洗手，一邊無精打采地說。顯然她也沒休息好。

林春穎快速洗漱完畢，坐到了餐桌前。說實話，她父母一直抵觸西餐，她也直到博士畢業(yè)，都沒離開泰安，所以也就一直沒有機(jī)會接觸這些刀叉之類的東西，所以看著眼前的刀叉，有點不知所措。夏萌看著她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丟給她一雙筷子。這倒讓氣氛變得不那么尷尬了。

“你不會沒吃過西餐吧？”夏萌問。

“我能說昨天是我第一次離開泰安嗎？我們家那種氛圍，我說西餐這倆字都得挨揍……”小穎吃得吧嗒吧嗒的，一點都算不上優(yōu)雅。

“那，你說這味道咋樣？”夏萌又問。

“味道……有點奇怪，但挺好吃……”小穎邊吃邊說。

“其實吧，我也不太喜歡西餐，就是這些東西做起來不浪費時間，適合我們這些上班族早上在家做。要真是包點包子，做點米粥啥的，我還真沒那時間。”夏萌說。

“你一直沒找男朋友？”小穎忽然問。

“我……”夏萌直接被她噎住了，臉漲得通紅，“這壺沒開，能不能換一壺？難道……你找了？”

“唉……在學(xué)校里談了一個，后來研究生畢業(yè)的時候，分了……”小穎吃完，把筷子放到餐盤上，開始喝那燕麥牛奶。

夏萌搖搖頭，說：“出了學(xué)校，再談，就都變得現(xiàn)實了……更何況，人都不愿找個搞精神科的，覺得咱們有點可怕。”

“小心思藏不住是吧？”小穎壞笑著問。

夏萌還是搖搖頭，說：“科室之間的鄙視鏈，聽過吧？”

小穎點點頭。

“所以，你那個腦脊液非典型蛋白質(zhì)作為長期記憶存儲介質(zhì)的研究，把我們院長都驚艷到了。”夏萌說。

“畢業(yè)論文……那都是胡說八道的……”小穎無奈地說。

“林博士……一會見了院長，可別這么說啊……”夏萌沖著小穎擠擠眼睛。

小穎嘆了口氣，問：“院長不會真要把那東西用到臨床上吧？會死人的！”

“這種打圓場甩鍋的辦法，你不會不懂吧？就說咱醫(yī)院里面條件達(dá)不到，什么四級無菌，蛋白質(zhì)高分電泳，亂七八糟的條件你說一堆，他沒錢給你搞，自然也就糊弄過去了。咱不是想要那個人才引進(jìn)獎金嗎？”夏萌壞笑著說。

“我要干不掉那活，他還能給你獎金？”小穎問。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夏萌咕咚咚喝完麥片粥，啪得把杯子放桌子上，說，“他說我把你弄來，只要簽約，他就掏50萬，他就不怕把我這個BJ少有的精神科主任醫(yī)師給丟了？”

“好吧……”小穎也喝完了麥片粥，開始跟夏萌一起收拾碗筷。沒想到夏萌一股腦把碗筷都放進(jìn)水槽下面洗碗機(jī)里面，按了一個電鈕，里面嘩啦啦得水聲就響了起來。

“這個……高科技啊……”小穎呆呆地說。

先放里面把，一會洗完，他會紫外線殺菌1個小時，咱們不等了。

兩個人到衛(wèi)生間里面，梳頭，拍臉，一通折騰，最后從電梯下樓，開了車往醫(yī)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