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稍作思量之后，白澤覺得，他還是想要試試，看看能不能稍微挽救一下敖閏的命運。

因而，他避開自己的問題不談，旁敲側(cè)擊的詢問道

“敖閏道友既然決意反天，怕不是與四海龍王皆有聯(lián)系了？”

過去百年之中，敖閏曾經(jīng)也帶著三位來西海走動的龍王來見過白澤，所以除了西海龍王之外，白澤與其他幾位龍王也算是有幾分交情。

聽道白澤轉(zhuǎn)換話題的詢問之后，敖閏也知道白澤心意已決，自己怕是勸不動他了。

不過，敖閏也只是稍微有點擔(dān)心而已。

對于自己這位好友，敖閏還是很清楚的。

“鎮(zhèn)壓氣運”這四個字，對于截教而言有多么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以白澤如此殊勝的身份而言，只要有他這么一尊福澤神獸存在，便能鎮(zhèn)壓以妖族門人為主的截教半數(shù)氣運。

這樣巨大的價值，對于截教而言，甚至堪比一件鎮(zhèn)壓氣運的先天至寶了。

正如她所說，不是白澤需要截教，而是截教需要白澤。

所以，她對于白澤前途并不擔(dān)憂。

他已經(jīng)決定，那便隨他去吧。

念此，敖閏也不再糾結(jié)此事，而是順著白澤的話頭，極為坦誠的與白澤商談起龍族反天之事來：

“正如道友所想，我與三弟四弟已然達(dá)成一致，至于大哥那邊，我也有信心說服于他。”

說著，敖閏便把一些總體戰(zhàn)略計劃，撿著不關(guān)鍵的地方透露給了白澤。

白澤一邊安靜的聆聽著，一邊注視著那張嫵媚俏臉上浮起的那抹自信。

不知為何，一想到敖閏在日后遭遇的背叛與囚禁后，那逐漸被扭曲的心態(tài)，白澤心中總是不免會嘆息一聲。

白澤很想勸說敖閏放棄這個計劃。

但萬語千言堵在嘴邊，最終，卻只化為一句泄露天機的提醒：

“敖閏。”

“嗯？”

說道一半的敖閏聽到白澤突然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于是轉(zhuǎn)過那雙燦若星辰的明睞藍(lán)眸，帶著幾分不解的偏頭問道：

“怎么？”

白澤抿唇道：

“你真的了解敖光嗎？”

“白澤道友........這是何意？”

白澤以近乎直言不諱的方式，語氣之中滿是深意的說道

“你的心思，可不代表敖光的心思。”

眼見敖閏還要追問，白澤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念你我百年情誼，我且言及至此。”

說罷，白澤招了招手，侍立一旁的鶴童立刻會意，提著壺為他斟滿清茶。

在這一句話后，天玄真福洞之中，再次陷入死寂的沉默之中。

.........

一月之后。

方丈仙島之上，萬妖云集。

甚至當(dāng)初白澤出世時，那些沒有資格觀禮的海底妖族們這次都被允許前來送別。

一時間，方丈仙島周圍的海域內(nèi)，站滿了數(shù)以千萬計的海底妖族。

而在仙島最中心，一襲月白素紗衣的俊逸少年被眾星捧月一般圍繞著，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姿容勝雪的溫婉侍女。

方丈仙島上的妖仙們知道白澤喜歡以人身行走，因而也紛紛幻化出人形來此送別。

白澤雖向來避世不出，但是他那無比特殊的身份，已經(jīng)讓他成為了無可爭議的妖族領(lǐng)袖之一。

眾多妖仙們在聽聞白澤妖圣出世后，準(zhǔn)備加入截教后，雖然心思各異，但總體還是頗為支持的。

畢竟除了女媧娘娘之外，截教圣人是唯一一個愿意為妖族公開講道的圣人。

相比之下，闡教仙人對這些妖族的輕蔑與歧視，完全是不加遮掩的。

所以，幾乎所有妖族都親近截教而厭惡闡教。

白澤將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

在與重明、陸吾、畢方、獬豸、諦聽等等神獸一一拜別之后，白澤的身形踏出了方壺仙島。

在送別者的終末，有一只神秀俊颯的藍(lán)紫神龍，從天際的云層之中一閃而過。

白澤站在空中，等待許久，卻遲遲不見敖閏的從云間落下。

最終，只有一縷絢爛的紫光，如流星般從云外破空而墜，紫光落入白澤手中，化為一截匕首般的紫晶龍爪。

與此同時，一道神念從龍爪上流入白澤腦海之中。

“百年神交，以此留念，望君珍重。”

神念流轉(zhuǎn)之間，還未等白澤反應(yīng)，天空便云銷雨霽，穿梭在云層之中的藍(lán)紫神龍也隨之消隱于無形之中。

白澤手握裂空龍爪，默默的望向遠(yuǎn)方。

“大人，”

鶴童從白澤身后走出，向西方打量半天，有些不解的問道：“西海龍王不是您的好友嗎？為何她不送送您呢？”

白澤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目光之中多出一分嘆息之意。

半晌之后，他嘆息道：

“或許，在她眼中，這一次的離別便是永別了。”

“如若真是永別的話，那便不如不見了。”

“哦~~~~”

以鶴童聰慧，自然理解白澤話中的深意。

一想到那日二人之間的談話，鶴童神色中欣喜也稍微淡去幾分，她垂眸問道：“大人覺得，龍族會輸嗎？”

白澤搖頭。

“如今的天庭，自然斗不過四海龍族。”

“那？”

白澤佇立虛空，目光飄向九天之上。

“但是，龍族絕對爭不過闡教。”

“嗯.....”

鶴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白澤沒有和鶴童解釋太多，只是轉(zhuǎn)過身去，與方丈仙島上的眾多妖仙們稍稍拱手，做了最后的拜別。

旋即，在眾多妖仙與千萬海妖那山呼海嘯的歡送聲中，白澤與鶴童化為兩道流光，向著東方掠空而去。

一年之后。

東海之濱，蓬萊仙島。

在萬頃碧波之上，云霧如紗幔垂落，將七十二座仙山化作浮在云端的瓊樓玉宇。

碧游宮踞于主峰之巔。

晨曦流轉(zhuǎn)七彩，彩鳳銜芝掠過宮闕，絳珠仙草搖曳生姿。飛檐斗拱間繚繞著氤氳仙氣，宮前白玉階延伸至云海深處。

白澤與鶴童駐足在蓬萊仙島的千里之外。

哪怕遙隔千里，白澤也能感受到無上恢弘的仙道氣息。

“跨越了小半個洪荒，終于到了....”

白澤望著不遠(yuǎn)處的蓬萊仙島，低聲喃喃道。

就在此時，白澤感受到了自己的袖口一緊。

白澤回頭，看見鶴童正有些怯縮的攥著自己的袖口，嬌俏的臉上，緊張之色清晰可見。

“大人.....”

鶴童輕咬紅唇，肢體有些僵硬。

白澤知道，從出生之日便未曾離開方丈仙島的鶴童，被碧游宮中那宏大的圣人氣息給嚇到了。

因而，他挽起鶴童略顯冰冷的纖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含笑道：

“別怕，我在呢。”

鶴童望向白澤的雙眸。

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之中，雖布滿緊張之意，但她還是緊緊的握著白澤的手，鼓起勇氣，堅定的點了點頭。

“嗯！”

白澤微微一笑。

“我要去了，你且在此等候便可。”

隨后，白澤放開鶴童的手，身形緩緩漂向蓬萊仙島。

既然是拜師，那妖族出身的白澤，也必須要以妖族的方式，光明正大的參拜碧游宮。

因而，他恢復(fù)真身，化為一只麟角龍首、獅身銀鱗的半大小獸，瑩瑩如月的白澤神光縈繞在身。

隨著白澤本體顯化。

穹空之中，無邊無際的氣運福澤之力，如同祥云一般自發(fā)凝結(jié)。

旋即，白澤四蹄騰空，對著千里之外的蓬萊島高聲獸吼

“敖吼~~~”

隨著這一生獸吼叫，天地瞬間凝滯，海波、云霧、仙獸、祥云、甚至天地靈氣都在此刻被定格。

下一刻，一片五彩云階，從蓬萊仙島主峰綿延而下。

白澤站在第一云階之前，仰首望向云階之巔

——那是一座通天大殿。

大殿之中，一道映射諸天的無上光影正端坐其中，光影之畔，四道遮天身影侍立其畔。

白澤知道，那便是通天圣人與其座下四大親傳弟子。

面前這條通往碧游宮的云階，密布著濃重的歲月氣息。

白澤清楚，想要覲見圣人，尤其是去拜師，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眼前的這道云階，應(yīng)該就是第一個考驗了。

但是，白澤幾乎沒有片刻猶豫，便踏在了第一階的五彩云梯之上。

霎時間，洪鐘大呂之聲響徹天際，穹霄投射萬千仙氣，億萬天光倒映日月，縹緲仙香遠(yuǎn)播萬里。

白澤一步一叩首，無比莊重的走過一階階的云階。

剎那的時光，在此刻被無限拉長。

短短一階的云梯，便需要百年的光陰才能走完。

白澤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少次，他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麻木，身軀也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知覺。

但饒是如此，白澤也依舊沒有任何的動搖之意。

在此之前，白澤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有如此堅定的向道之心。

在登臨云階的半途之中，白澤早就已經(jīng)忘卻了自己任何目的與心思，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支撐他走完這一路道途的，只有那顆萬劫無悔的向道之心。

過去的凡人白則，是萬萬沒有這樣一顆心的。

但是，如今的妖圣白澤有。

時至今日，到底是白則還是白澤，或許已經(jīng)真的再也難以分辨了。

終于，在某一個臨界點。

無限拉長的時光，再次被縮短為短短的剎那。

當(dāng)白澤再次恢復(fù)自己的意識之時，他突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越過萬道云階，踏入了一片云霧繚繞的仙殿之中。

而這里，便是碧游宮的主殿了。

白澤稍稍抬首。

只見得十米之外的云欒仙椅之上，斜坐著一個唇紅齒白、面若朗星的負(fù)劍少年，在他身邊，站著兩男兩女四位形貌各異的仙人。

幾人都在看著白澤。

白澤見此，四蹄著地，莊重的叩首道：

“妖族白澤，叩見通天大老爺！！！”

三跪九叩之后，低頭垂首的視線之，一雙碧藕云履驟然出現(xiàn)，旋即，溫和的聲音在白澤耳邊響起。

“好，起來吧。”

白澤得到準(zhǔn)許之后，抬起頭顱，以一種崇敬的姿態(tài)，望向身前的通天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