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荒地無影。

衛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下午宗墨冒出那一句后，她都以為自己要完蛋了，結果宗墨又露出像往常一樣的笑容，起身跟沒事人一樣上樓了。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實在睡不著的衛凝一腳踢開被子，決定下樓倒杯水喝喝。

而在她窗戶之外，房頂之上，一道白影正拿著手持望遠鏡四處觀望，時不時還停下在手側的白紙上記錄些奇怪的符號。

他的旁邊，還有一道幾乎融于夜色的黑影。

一只小蜘蛛在黑影手指處靈活攀爬，機械眼睛時而抬起張望男人一眼，又很快畏懼般偏向別處。

“這可是基地里的最新款監控，足夠抵我打碎好幾道玻璃門了，明天開始能不能讓我少干點活啊?！卑子傲闷鹩行┻^長的銀發，眉骨處一道淡疤令他清冷的臉龐多了幾分野性。

程遇放下望遠鏡，調侃道：“你都拿著兩個小時了，要是不看就還給我，我下午被沙發擋著什么都沒看到。”

黑影沒有回話，輕輕摸了摸機器蜘蛛的觸腳，掌心處似乎還有那人炙熱的體溫。

那種溫度，是獨屬于人的。

良久，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般，黑影按下蜘蛛腹部，一大團虛擬蛛絲從蜘蛛口中吐出，迅速織出一個女生的側影，隨后畫面顏色逐漸鮮艷，成為一段真正的視頻錄像。

視頻里，女生正按著一個白袍銀發男生，朝他詢問著什么，結果銀發男直直地倒下了，氣得女生眼睛都瞪圓了。

“怎么樣，我演技不錯吧。我研究過了，真正的暈倒就是這么直直地倒下去?！背逃鲈诩埳嫌謱懥藘晒P，笑道。

宗墨沒理他，視線緊緊鎖定衛凝的身影，從喪尸捅衛凝一直到她掏出不明物體將藍蝕種干掉。

“為什么這里是模糊的？”宗墨看著不明物體那一團虛影皺眉。

“我也不知道?！背逃鲆哺械狡婀?，“像是有什么外力將內容篡改了。”

宗墨轉頭盯著程遇。

“不是我，這機器是你先從蜘蛛網上拿下來的，我連碰一下的機會都沒有?！背逃鲭p手舉起，忙不迭道。

宗墨摩挲著蜘蛛背部，又將監控倒帶重新看了遍。但沒有用，虛影依舊存在，宗墨將畫面定格在衛凝腹部那一大片血紅，沉默不語。

“怎么樣？她和以前是一樣的嗎？”程遇將稿紙和望遠鏡收起，通通放入內袋。

“你在其他地方，還有發現什么嗎？”宗墨注視著重新在他指縫間亂爬的蜘蛛機器人，依舊沒有回復。

“沒有啊?！背逃雠呐耐庖律系幕覊m，霧灰色的眼瞳倒映出月亮西沉，“是不是該下去了？你要是不滿意結果的話，咱們下次還能再試探一遍?！?

“不用了?！弊谀ь^看著沒有一點星星的夜空，細碎的黑發貼在額角，平添一股落寞。

“還有，是你和我，沒有我們?！比酉逻@句話，宗墨縱身一躍，如一只優雅的貓兒般輕巧落地，沒有揚起半分沙塵。

“不是，你別走啊，我一個人我下不去啊。”程遇看著宗墨墜落的背影心生無奈，卻又不敢大聲呼喊。

但對方絲毫沒有理他，三步作兩步邁進了店里。

程遇只得蹲坐在屋頂之上，又掏出望遠鏡。

月色中真正只余他一人時，獨屬于研究員的淡漠疏離氣質才在程遇身上散發。

他垂眸等待著，腕側手表上，指針一圈圈走過，最終在某一處停留。

程遇舉起雙筒望遠鏡，精準地朝向遠處那一片殘存的混凝土地。

在寂寥無人的氛圍中，一片水痕慢慢在其上顯現，最終匯聚成一個對勾，隨后像是從未存在般迅速消失。

程遇捏著望遠鏡，一抹清淺的笑意自唇角綻開，他看著純白筆記本上那連片的星圖，只覺事情好像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

廚房內，衛凝一轉頭看見臉龐又在傳菜口出現的宗墨，剛含進口中的檸檬水差點沒噴出來。

“好巧啊?！苯洑v白天那一遭，衛凝實在是有些摸不準宗墨的態度，只得訕訕地笑著打了個招呼。

她正準備寒暄點什么，宗墨卻半點不廢話。廚房鎖住的鋼門對他來說毫無禁忌，他輕輕一扣，鋼門應聲而開，緊接著衛凝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下。

衛凝抬頭看著宗墨鋒利的下頜線，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店里晚上不能喝檸檬水嗎？

沉默，良久的沉默。

久到衛凝都覺得如果有公雞的話是不是都該打鳴了。

“你記住，你和程遇沒有我們。”宗墨終于開口了，只是他一說，衛凝就更加迷糊了。

什么叫她和程遇沒有我們？

宗墨風一般來，又風一般走了。

留下一臉懵的衛凝在廚房淡定品味酸爽的檸檬汁。

話說這玩意這么好喝，在末世賣100晶核一杯會有人買賬嗎？

*

衛凝眼前冒出一陣鋪天蓋地的白光，隨后視線逐漸由模糊調成清晰模式。

她有些懵地看著手中的笤帚，竹制的掃柄微涼，此刻正被她握在掌心機械地左右橫掃，揚起的灰塵飛舞著覆蓋她的赤足，長及腳踝的白色長裙也染上了些許臟污。

衛凝停下動作，疑惑地掃視四周。廚房、盥洗室、柜臺……這樣的裝潢，是美味腦花餐廳沒錯了。

將回到原世界的心思收起，衛凝泄氣般將笤帚拋棄在地。

好餓啊，找點吃的去。

她心有所感地朝廚房走去，木門“吱呀”一聲被她輕手推開。

自排氣扇中透出的微光將廚房照得泛著冷意，宗墨果然在里面。此刻他正穿著一件比往常還要低領的黑色背心切午餐肉，漂亮的鎖骨白得反光。

衛凝瞇起眼睛，突然發現在廚房好像應該穿專門的廚師服來著，不過她這是黑店，應該也無所謂吧。

她腳步有些虛浮地上前，正準備和宗墨打個招呼，不經意間竟然趔趄著往前傾倒。

衛凝怠惰地閉著眼睛，正懷疑臉著地門牙是不是要少幾顆時，突然感覺嘴里好像咬住了什么表層豐潤柔軟，內里又硬硬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