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隨著林稚一行繼續深入,時間也緩緩過去,此時太陽已經高懸當空。
御馬的瓦倫蘭茵望向林稚指的方向。
“灰燼堆。”
林稚怔愣,“這是什么東西。”
自從他們從那棵巨樹出發之后,路上就開始有一坨坨灰白色的粉堆,就像是骨粉或者石灰粉湊成的樣子。
瓦倫蘭茵輕聲解釋,“血魔的產生,除掉傳統的繁殖以外,大頭都來源于獻祭召喚。”
“由高階血魔施展咒語,將一只活物獻祭掉,新的血魔就會在祭品身上重生。”
林稚不敢置信,“臥槽,那咋辦,按照他們這個勢頭,整個潮鳴森林北邊的魔物都被他們抓干凈了。”
“這一下子全給變成血魔的話,圣火城豈不是朝不保夕。”
瓦倫蘭茵翻了個白眼,“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首先這樣子召喚出來的血魔是有限制的,其實力永遠不可能超過當時召喚他的血魔階數。”
“其次,血魔施展咒語也會損耗自己命數,多半都是些知道前途無望的血魔才會如此。”
她指了指路上稀稀拉拉的灰燼堆,“否則按你的說法,他們啥也不用干,一直獻祭就好了,很快不就天下無敵了。”
林稚點頭,“懂了,懂了。”
“那他們抓捕這些魔物,不是為了獻祭的話,那是為了干什么?”
“強攻圣火城?”
他有些懷疑,“如果如此,咱們擋的下來么?”
瓦倫蘭茵冷嗤一聲,“擋?以卵擊石罷了。”
“先不說伊斯大公就在西邊百里外的大公城,全力施展,一小時內就能到達。”
“就只說城內,配有專門克制魔族魔物的圣衛軍以及位于中央的圣光普照,就這兩點他們就拿不下來。”
“除非有七階以上的魔族或者魔物,否則絕無可能,連城門都攻不破。”
林稚眨眨眼,小聲提醒道,“那我記得,剛才在樹下的時候,你不是說有一只血魔,最少六階么?”
瓦倫蘭茵斜了他一眼,“那我是死的么?”
林稚訕訕笑著,“那當然不是,但您不是要保護圣女大人嗎。”
“而且。”接下來他的話小了很多,“最少六階,要是七階咋辦呢。”
“無事,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個一階不到的廢物劍士來操心。”
林稚聞言,也不敢反駁,只是偷偷背著對方做了個鬼臉,避免這個胸懷寬廣但心眼很小的女人再給他扔下去。
他倒要看看,到時候如果真是一只七階血魔,這位六階的圣騎士小姐,要拿人家怎么辦。
“停下。”
就在他們對話之間,維羅妮卡突然開口。
“好的,圣女大人。”
瓦倫蘭茵勒馬下去,走到車廂門口替維羅妮卡掀開簾子。
林稚下馬站在一旁,疑問道:“有異常?”
維羅妮卡緩緩搖頭,下車之后徑直的朝著一旁荊棘之中走去。
林稚跟在后面,穿過一層由植株砌成的綠幕,另一邊的空間豁然開朗。
但當他看清楚另一邊的具體情況之后,頓時有一種十分惡心的感覺襲來。
血色,一片血色,遍地尸骸。
明顯的,就在剛剛,這里發生了一場大屠殺。
血污的殘軀成堆成堆的匯集在一起,浸泡在血沼中。
周圍的樹枝上面全部倒吊著被撕裂的胸腔,至今還在滴血。
樹干上面扎著幾把骨劍,將那些體型瘦小的魔物當成葫蘆串在那里。
林稚到今天,也看過很多尸體,殺過不少魔物了,但這樣子場景他還是第一次見。
哪怕是他身邊更加見多識廣的瓦倫蘭茵,此刻也皺緊了眉頭。
不過,哪怕畫面再有沖擊力,這位騎士小姐依舊鄭重其事的向著遍地尸體施了一個標準軍禮。
林稚不明所以,“你這是做什么,朝它們敬禮。”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這種精神,跨越種族,跨越時間,值得敬佩。”
林稚點點頭,收起臉上的嫌惡,也開始變的嚴肅,這種精神,同樣是埋藏在每一個東國人骨血之中的。
他學習著瓦倫蘭茵的動作,同樣對著這些異族,展示自己的敬意。
瓦倫蘭茵掃了他一眼,出奇的沒有開口去糾正林稚那有些別扭的姿勢。
只是,這個一直嬉笑的男人在她心中,形象更加立體了些許。
在他們敬禮的時候,維羅妮卡則是赤腳走到了尸海中央。
潔白純凈的她和周圍的血色形成鮮明對比,使得整個畫面的沖擊力更加夸張。
林稚的視線轉到維羅妮卡的裸足上面,他發現,對方和他還有瓦倫蘭茵不同,圣女大人對周圍的環境好像沒有一點生理性不適。
那雙優美的足就這么直直淌進血沼中,步履行進之間,卻不帶起一點血污。
咕咚。
不知為何,林稚下意識吞了一口唾沫。
當然,別誤會,并不是他饞了。
這等畫面,誰要是能起生理反應,那也是可以確診的程度了。
林稚如此,只是因為他明白,這個畫面,可能要在他的腦海中盤桓很久了。
“啊~”
維羅妮卡閉上雙眼,雙手比了一個十字,優美的歌聲飄揚。
又是一首新的歌聲,和之前探查血魔的聲音全然不同,這一次的韻律十分優美,蘊含著希望。
讓人一聽...就有一種想去找個娘們醬醬釀釀的感覺。
當然,林稚也明白,這一次的吟唱功效,肯定是有關于超度亡魂的。
雖說歌聲美妙,韻律積極向上,但他還是高興不起來。
不必多說,這種歌曲,林稚還是希望最好還是一次都聽不到為好。
“美么?”
“啊?”
瓦倫蘭茵突然的話語讓林稚愣了片刻,“美啊,這還能不美啊。”
騎士小姐贊嘆道:“圣女大人,圣潔,真摯,她素日里話很少,但做的很多,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完全不同。”
“那些人永遠都是說的好聽,但不做,圣女大人永遠都是什么也不說,但一直做。”
“她是我們整個帝國騎士團的信仰,為了她,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付出生命。”
林稚瞥了一眼還在吟唱的維羅妮卡,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對啊。
在他印象中的維羅妮卡,怎么和瓦倫蘭茵口中說的維羅妮卡不是很一致。
林稚想起來了昨天在平民窟當中的初見,你要說這位圣女大人很喜歡做事那他確實承認。
只單說身為圣女竟然愿意獨自一人去往平民窟救助窮人,這一點就足夠證明對方確實與眾不同。
要知道,不光是瓦倫蘭茵口中說到的,這個世界的人尸位素餐。
林稚的上一世,當時的世界,哪怕科技如此發達,可人性卻是一直亙古不變的。
口中說著整改,但其實完全不作為,就硬拖時間的情況屢見不鮮。
當然,林稚說的是游戲廠商,沒有說別的。
他嘗試性的問道,“圣女大人在你們面前一直這樣?”
“那當然。”
“怎么,你懷疑大人她和那幫表里不一的人形畜生也是一丘之貉?”
林稚急忙擺手,“不敢,不敢,怎么會呢。”
“你不信任我,也不能不信任你的信仰不是。”
林稚話語轉回來,“所以,其實我是想問,你和我說這些話,是為了什么?”
瓦倫蘭茵轉頭用那雙蔚藍色的眸子直視林稚。
“所以...”
“我不管你是誰,我也不管圣女大人認為你會成為什么。”
“但我要告訴你,收起一切對圣女大人不利的想法,只要我看到你有一點不對,我就會立即出劍。”
林稚有些無語,這娘們說了這么多,原來就是為了警告他。
“安啦,我又不是二五仔,怎么會對圣女大人下手呢。”
瓦倫蘭茵的表情還是那樣冷硬,“希望如此。”
對話終結,而遠處吟唱的維羅妮卡同樣也步入尾聲。
就在二人對話的這段時間內,隨著女子的吟唱,周圍環境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的血色已經沒入大地,殘肢斷臂同樣的消失不見。
青蔥的植株重現,并且更加翠綠茂盛,宛若神跡。
片刻之后,他們三個又一次開始向著深處進發。
但這一次都不用瓦倫蘭茵提醒,林稚也清楚,他們此刻距離那小哥布林所提及的血魔大軍,不過咫尺之間了。
騎士小姐此刻正全神貫注,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著周邊事物。
就連身后坐著的林稚,有些稍微“冒犯”的舉動,她都已經視而不見。
“我記得你剛才說你的圣女是最強的,那豈不是可以隨便打這些所謂的血軍?”
該說不說,林稚確實是有些緊張。
想起一會要看見一伙血魔大軍,以及那只不見蹤跡的高階血魔,他說不怕是假的。
畢竟,只是打三只一階血魔,就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圣女大人的強并不是提現在戰斗力上,而是神性。”
林稚疑惑:“神性?有什么用么?”
瓦倫蘭茵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討伐魔王。”
“只有具備神性的攻擊,才可以對魔王造成傷害,而圣女是有史以來,神性最高的圣女。”
林稚愣了一下,“可是,魔王不是還沒有復生么?”
瓦倫蘭茵不置可否,“是這樣沒錯。”
“但,有預言稱,魔王要復蘇了。”
“啊?”
林稚眉頭皺的死緊,“真的假的,謠傳?”
不會吧,不會吧。
此刻,林稚想起來了這幾天他經歷的情況,心中頓時陷入了恐慌。
“當然是真的。”
“大法師梅林上個月去世的時候,留下了預言,其中就說到,魔王復生在即。”
瓦倫蘭茵自然不會想到,她身后坐著的這位是一個把贊美魔王當口頭禪的主。
林稚深呼吸,使勁壓住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臟。
難道說,那三只血魔口中所說的計劃,其實就是復活魔王?
對了,沒錯。
能讓一名危險等級為9的魔族親臨圣火城,除去復活魔王這一情況,就沒有其他理由能解釋了。
所以,要把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訴這兩個人么?
林稚腦海中浮現出黛蓮娜的樣貌,她總是包含深意的望著他,甜甜笑著,笑的他心里發毛。
不行,先問問看。
“這樣啊。”他裝作若無其事。
“所以,圣火城就是魔王的封印地?”
瓦倫蘭茵這一次回答的很快,“不啊。”
“魔王的封印地在...”
她突然止住話茬,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在很遠的地方就行。”
林稚先是緩了口氣,但還是略微有些詫異。
不是,這玩意是啥很夸張的秘密么,咋還不能告訴他。
怕他偷偷跑過去復活魔王?
那林稚只能表示,太高看他了。
他不過就是個無階躺贏狗而已。
“彳亍。”
無所謂,不告訴他就不告訴他,反正復活地不是在圣火城就行。
那樣就算黛蓮娜有什么陰謀,魔王也不會直接復活,到時候他直接溜溜球,三十六計走為上。
“既然不能復活魔王,他們在這里集結一副要攻城的樣子做什么。”
“城內還有魔族探子,還有別的東西會吸引到他們么?”
瓦倫蘭茵思考了一會,“不清楚,出來這一趟就是為了調查這個原因。”
“圣火。”林稚突然提及。
林稚捏住下巴思考,“會不會是這個,他們奴役生靈,召集血軍,強攻圣火城就是為了搶圣火”
“這東西是不是復活魔王的關鍵所在?”
瓦倫蘭茵沉吟片刻搖搖頭,“不曾聽聞。”
“那預言還說了什么?具體一點呢?”
“這個你總能告訴我吧。”
“例如讓魔王復蘇的方法,預言里說沒說?”
瓦倫蘭茵瞪了一眼林稚,后者后知后覺無語道:“喂,不是。”
“我就是個普通人,你不會認為我掃聽這事,是想要復活魔王吧。”
他聳聳肩,“算球,算球,你不告訴我也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話落,空氣突然寂靜。
...
不是,真不說啊。
林稚偷偷晃動身子,想看看瓦倫蘭茵的臉色。
可他剛剛偏斜一點,還沒來得及細看,就和騎士小姐那冷淡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嘿嘿...”他訕笑一聲,就要解釋,卻聽見。
“天降勇者喚醒魔王,終焉末世始于海底,流浪諸神重建家園。”
“此乃,滅世預言。”